我皱着眉头看着怀里的老虎幼崽,小家伙活泼好动,不肯乖乖躺着,总试图站在我的手臂上。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虎头虎脑,不必看眼神,就可确定它绝不是笼中之物。普天之下,还有比它更强大的动物吗,还有比我更神经的人吗?
我实在想不起我是怎么领养的它,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现在走在马路上,就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时间由幼虎设定。“你不会现在就想吃我吧?”我看着它欢蹦乱跳的模样说,“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得依靠我,你的嘴也不足够大,战斗力还没有养成,以后……”以后养大了会不会先拿我祭牙?我把它养大总有个过程,怎么着也得培养出点感情吧,它不当我的保镖,也不至于伤害我吧?太纠结了,真是抱虎难下!
大坑西边的台面上是表姨家和他小叔子王凯家,两家也是并排八间房,因为前面是坑,当院只有窄窄的一条(现实中院子很大,封闭式的),村民习惯于从他们家当院穿过去。我感觉刚才还在城市街道,不知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到村里。我的老虎幼崽似乎长大了不少,现在被关在一个木笼子里,放在紧邻坑边的台面上。笼子我是提不动了,在表姨家当院找到一辆独轮车,仔细一看还是我们家的,前段时间借给她家使用,正好借这个空推回家。
我把老虎笼子搬上独轮车,推着往前走。当院比刚才看上去还要窄,不知何时筑上了水泥,呈现出一条条水槽、一级级台阶的错落景致。这让我的独轮车行进起来十分困难,要不断的变换车道,而且经常卡在某处动弹不得。
沿路先后碰上几个扔在台阶上的塑料袋,都被我用化肥袋回收了。化肥袋从哪来的我也不清楚,它回收功能很特殊。袋口内侧有条条形码,用它对准塑料袋的条形码,“吱吱”一响,塑料袋就会被自动收进袋子。我对白色垃圾的污染深恶痛绝,更何况在我表姨的院子里,顺便就给她清扫了。
王凯家门前,有两个塑料袋怎么也吸不进来,我试着用它们的条形码对扫也不管用。但是,塑料袋对扫时出现了几行文字,分别显像在条形码上方,如果结束对扫状态文字就会消失。我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文字显示非常清晰,仿宋字体,约四五行,内容包括生产厂家、材质、降解方式和流通环节使用人。塑料袋使用了几次,被谁使用过,显示的信息一目了然。“有意思”,我把它们装进化肥袋,继续推车。
“这不是我的手套吗,我说怎么找不着,原来丢在这儿了!”我念叨着。右侧台阶上是副黄色缝合线黑色绒线的手套,因为没怎么戴过,保持了九成新。
“那是你的吗,你就拿?”王凯突然推门出来,趴在栏杆上问我。
“哦,那是谁的?”我砖头四外看了看,王凯已经和何方妈妈、邬琼英妈妈聊在一处。
“那是我的手套吧,谢谢王牧之爸爸!”何方妈妈说。
“不用谢,你的找到了,我的呢?”我捡起手套,发现旁边还有一副一模一样的。我高兴极了,原来我的也在这里,刚才怎么没有看见。
碰见孩子同学家长,怎么也要说几句话,我吧手套递过去,没有马上离开。
“王牧之也不好好吃饭吧?”何方妈妈问。
“对,不吃饭不饿,看见饭就饱。”我说。
“何方也那样,死活不上桌,你说说这种饭量怎么长个啊?你看人家邬琼英,都快比她妈妈高了。”何方妈妈说。
我又听她们说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何方背着书包站在妈妈身边,忙问:“怎么,已经放学了吗?”
“啊,今天没托管。”何方答。
“完了,牧之还没人接呢!”我大喊一声,也不管老虎了,向台阶下冲去。
坑中间是一片篱笆地,比四周高一些,用结实的木棍围了两三层,主人家正在里面劳作。有几个买菜的妇女从篱笆缝隙里钻过去,穿地而过,主人并不阻拦。就差这么一点路,照平常我是不屑于抄近的,但孩子的事大于天,近一点是一点,我找了个大点的空钻了进去。第一层还好钻,第二层是个四方形的空,对我来说有点高,但也别别扭扭过去了。
“这孩子,你没看从这过的都是女的,你这么年轻怎么也打这儿走,把地踩硬了不说,毛毛躁躁地踩着苗你赔啊!”劳作的有三个人,说话的是老头儿。
我心里这个别扭劲甭提了,八百年走不着这,走一回就被说。我虽然不再是惨绿少年,但也是脸酸面薄的人,于是顶撞道:“别人走得我就走得,你这又不是女厕所,我怎么就不能走?”
“就凭你说话这么难听,这是我家的地,我不让你走就不能走。”老头儿也起了劲。
“这是大队的地,不是你围几根破棍子就归你了,你交承包款了吗?平时你种着,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得认便宜。你把这里圈上,让人们接孩子绕远,你知道有多少人骂你吗?你当心别激起众怒,把你的篱笆拆了,把这里给平了。现在不是你允不允许我通过的事,而是我允不允许你圈地的事。”我说了一大堆话,非常过瘾,把憋在肚子里的那一套理论全兜给他,后面有没有接孩子已经忘了。
回到家,正赶上王克存的三姐串门,跟我母亲抱怨大娘不该让她下地干活。
“你说,我又不要地,地里出产也没我的份儿,我去的着吗?”三姐站在门口,看样子还在怄气。
本来是听三姐和母亲聊天,我和大哥竟然听着听着吵了起来,两个人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