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学校出来时尚且大亮,转向通往食堂的小路后已被夜色笼罩,一切源于我的膝盖。自从有次登山引发膝盖疼痛后,它就时不时出来与我作对。
我由南向北一瘸一拐行进,两侧的耕地上建起不少小餐馆,其中不乏装修精致者。因为食堂在小路尽头最远处,很多学生就近在小餐馆吃饭,几乎每家都处于爆满状态。这些餐馆也可以刷食堂卡,我兜里没卡,只有不到十块钱的饭票,无法应付高消费的单点账单。虽然步履艰难,恨不得马上找个位子坐下来,但不得不继续北行。在囊中羞涩情况下,食堂即天堂,物美价廉,众生平等。
有间装修精美的餐厅引起我注意,它跨在小路东西两侧,敞开式设计,房檐、墙壁完全对称。给人的感觉好像两边本来是一体的,被这条小路在中间硬生生截断,随时还准备重新拼装在一起。从装修风格和餐桌上的菜式看属于川菜系,餐厅里养了大量绿植和鲜花,西边挨着路还有一个大鱼缸,反而显得人少了些,虽然也是满座。东边还摆出两张圆桌,其中一张上了很多菜,盘盏罗列了好几层。圆桌边冲北坐着两个人,菜没有动,好像在等客。
看着这些美味佳肴,我已暗暗吞下几次口水,只能手抚肚皮以示安慰。远远看见食堂灯火通明,磅礴大气之象非路边小店可比,我又迈开沉重但坚定的步伐,一步步挨向心中的天堂。迎面遇到很多吃完饭往回赶的同学,却没有一个跟我一样往北的,可见自己走的有多慢了。食堂看似已空,等我到门口时连餐盘都收了,桌案已被擦得锃明刷亮。
“没饭了,你来得太晚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胖阿姨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水桶站在台阶上,面含慈祥。
我指了指腿,说:“开饭我就往外走,闭餐了也还没走到,并非故意的,实在是它太不给力了。”说完,我将左腿搬上台阶,坐好后又将右腿提上来。
说是台阶,其实只有一级,就是个一米多高的台面。凭我这双腿,无论如何也迈不上去。台阶被保暖玻璃门三面合围,东侧有张供两人坐的便桌,我蹭囊几下靠近了,将饭盆放上去。
“你们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我不挑。”我的意思是食堂总会有剩饭剩菜,哪怕是凉的,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有几个师傅看着我可怜,不知在哪端过来一盘菜,菜量还挺大,温和地放在桌上让我吃。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他们不会当我行乞不要钱吧?那可不行,我得按照原价付款,这种素菜十块钱够了。
一家人在宾馆住宿,本来说好王牧之与母亲一个屋,凌子却舍不得儿子,又不想让儿子知道,偷偷躲在母亲屋内的一张床下相陪。
不一会儿,上来很多人,背扛着大件行李,乱糟糟寻找各自的床位,原来这是多人间。我皱皱眉,这算怎么住法,难道是母亲为了省钱?
我走到已经躺下的母亲床前,说:“你们这屋人太多了!”
“是太多了!”母亲点点头。
没等做出进一步沟通和决定,我就被大大小小、左右乱撞的行李挤出来。出来后可以看清宾馆的全貌,只有两间低矮的小房子,建在栅栏村三场的地里,我脚下就是克贤和奶奶耕种的地。既然已经出来了,我想先解个手,等他们安定下来再进去。漫洼里转身就能解手,尤其是在黑夜,我站在北边地界内解裤带撒尿。
这时,身后过来几个人跟我搭话,有的点上烟站在旁边,从装束上看和刚才进屋的是一拨人。他们可能也觉得很乱,先出来几个人避避,或者是先收拾好的,睡前解个手、抽个烟。我正想问个明白,自南面的三场路转过来大批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冲我这边而来。按照农村习俗,出殡的路不能挡,可我的尿又似乎永远尿不完,只能边尿边转移阵地。
不过我也在想,宾馆建在坟场边上,怎么没有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