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东边第二排,一个人占了三个人的课桌,拽里拽气地将右脚踏在旁边的凳子上,歪斜着身子打量全班。
这是一个大教室,约一百多平米,四四方方,屋内架了四个白漆立柱,所以有些地方视线受阻。讲台、黑板在南面,坐在课桌后的却不是学生,都是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特务。这些特务的部门和级别显然还不一样,有的领口别着徽章,有的肩头画着杠杠。一个特务班长模样的人最神气,手握一把枪,枪口冲上抗在肩头,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巡视。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些特务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随时可能咋呼生事。
我身后就有个立柱,课桌夹在立柱和墙壁之间,因为柱子的原因短了一截,只能坐两个人。在座位这么宽松的教室,他们俩肯挤坐在一起,想是要好的朋友。但不知为何却发生口角,继而伸手支棱起来,其中一个被惹急竟然掏出手枪,作势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两人一个想瞄准对方身体,一个想及时挡开,又杀了个难解难分。
他们这么折腾,却羡慕坏了我,要知道即使在特务圈里有枪的也不多,这就是特务班长神气的原因。我趁着手枪挡到我这边,瞅准一个冷空子夺过来,然后迅速打开子弹堂查看。手枪构造特殊,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子弹夹,上面轮子里有三颗,下面的夹子里有两颗,而且颜色鲜艳、各不相同。
“你们先打会儿,里面有子弹,为防止走火,我替你们保管。”我嘴上这么说,却做好借荆州的打算。
两个人问我要枪,同时不忘记互掐。特务班长见这边有纷争不能坐视不理,扛着枪威武地走到柱子边进行调解。他不理打架的二人,两只眼睛只管盯住我手里的枪。
“你会用枪吗?不会就别瞎摆弄,打着人不是闹着玩的!”特务班长说。
“不会,从来没玩过,要不你看看?”我开了保险,对着斜上方“咔咔”空搂了两下扳机。
“既然不会玩,就把它交给我!”他伸出手来。
我装作没看见,把手机拿在眼前把玩。这才看清楚保险的位置,在扳机斜后上方有个红色按钮,圆圆的只突出一点。我按动小红钮,把保险关了,又扳动击锤,对着脚下的墙角就是一枪。“啪”一声脆响惊动了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我这边。
“你还想要吗?”我轻蔑地看着特务队长,他的眼神夹杂着吃惊、愤怒和无奈。
特务当然要执行特殊任务,我的任务是截获一份情报,在它到达老先生寿宴之前。但是什么情报,现在何处,传送渠道是什么,一无所知。
我追踪到一个小屋,十几平米的样子,里面堆放着很多杂物。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鬼鬼祟祟在杂物堆后交头接耳,见我进来惊慌逃走。我手疾眼快,追到后面那个,并将其制伏在地。眨眼功夫,逃在前面的那个人出而复返,并在南面的小门口外招呼人。
“同志们,快过来帮忙,屋里有人袭警!”他喊完,自己堵住门口。
我压着假警察,心想这个人够狡猾的,听脚步声赶过来的人还不少,他们不会真的相信他吧?就在这时,西南角的小门堵上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穿着与南门那位完全相同。小屋仅有的两个人被人严防死守,外面看不见的地方肯定还有不少人,形势于我极为不利。
“你们别信他,他穿得这身衣服是假的,是我正在追查的嫌疑犯,你们好好看看认识他吗?”我冲着西南门那个武警喊道。
也许是做贼心虚,还没等别人确认,堵在南门的假警察就慌了手脚,抄起门内一把铁锨向我冲来。这回反而是我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慌忙在身边抓了一把短把儿铁三齿招架。一寸长一寸强,我被逼得团团转,只有防守之力,近不了他的身。
西南角的真警察似乎也醒过味来,端着枪过来助战,将其逼入小屋东南角。那里离门不远,我不懂他为什么不直接逃跑,而是在此做困兽之斗。我寻机换了一把铁杈,但仍然没有他的铁锨长,只能偶尔碰着他的兵器。再看假警察,面对强敌毫无畏惧,似乎越战越勇,抡起铁锨上下翻飞,如星云锁链般护住全身。武警在旁边也看呆了,他端在手里的枪成了摆设,当冷兵器用够不着对方,射子弹又怕被弹回来伤及自身。
我躲在墙角后,突然想到他会累,而且我手边这屋里还有很多可供利用的东西。我只要躲在墙后,往他那扔东西,任他耍得再溜,也有被砸中的几率,而我却有墙壁的保护。而且他那样乱舞,扔过去的东西即使砸不中他,也可能被他的铁锨弹到身上,对我们的威慑也暴露了对自身的危险。
我不忍伤害他的性命,着急大喊道:“别舞了,再舞我可要扔东西了!”但是喊出去的声音嘶哑无力,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又急道:“再舞我可不客气了!”依然嘶哑,喉咙堵得慌,就这样吸口气醒了。
睡着后的情节主题未换,我这次追查到老先生的孙女,离目标越来越近。
孙女手中拿着一个白色药瓶,说是给爷爷买的特效药,这种药在市场上不多见,托了很多人、转手很多次才买到。她越这样说,我越觉得可疑,将药瓶打开,一颗颗倒在手掌上。
“你吃这么多药?”孙女奇怪地问。
“我不吃药,我碾药!”说着,一颗颗碾碎。“奇怪!里面怎么没有十字,怎么没有小纸条?”我碾碎最后一颗药丸,失望透顶地说。
孙女已是泪眼汪汪,委屈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你难道忘了,咱们俩一块去贼窝,上楼梯时你把我踹下楼?”
经她一提,我想起确有此事,好像就在孙女身后的这栋白色小楼。
楼主人是我们多年的朋友,在楼下大厅接待了我们,突然提起上楼观赏他的收藏品。就在这倒卷帘门后的楼梯上,朋友和他的秘书在前,我和孙女在后。上到三层台阶时,我突然涌上莫大的不安,朋友并没有露出破绽,但我就是感觉上面是个圈套,极有可能上去就下不来。以前莫名失踪了很多同事,直到现在仍不知沦落何处,谁也不会怀疑到这个警界的老朋友。
我突然转过身,冲着孙女吼叫:“你老是死乞白赖地跟着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派来监视我的吗?我受够你了,给我滚出去!”当时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将她直接踢出楼房,省得下面还有其他机关埋伏。
虽然我想起这件事,但仍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今晚就是老先生的寿诞之日,孙女不在爷爷身边祝寿,却辛辛苦苦出来取药,打的什么鬼主意。药什么时候取不行,为何单单在今天晚上?
我望向星空,眼前出现她爷爷,坐在寿榻上正接过一颗大药丸。药丸比我碾碎的大得多,里面别说装下十字和小纸条,就是再多的东西也不在话下。
裴经理喊我们参加潜矿销售部经理李泉海儿子婚礼,我出于两个原因不愿意去。一个是当前的疫情还没结束,不适宜聚群。二个是党风廉政建设不允许,同事之间禁止大操大办。但是他已经召集了几名同事,我若不去显得班子不够团结,影响他的威信。想来想去还是违心的跟他出发了。
我好像住在一个大宿舍楼里,几个人下了楼向东走。我跟在最后面,心想这是要步行前去吗?走到一个社区街道路口,对面驶过来一辆微型车,漆面已经很旧,掉了个头停在我们面前。
“这是我约的车,上去吧!”张冠军拉开车门,老郭坐副驾驶,老裴、张立钻进后排。
“你上去吧,我往前溜达一会儿,再打一辆车。”我没等张冠军谦让,把他推上车,关上车门。
车慢悠悠开走了,怎么看怎么像辆老人车。我望着汽车背影摇摇头,心想你们去吧,我这打不着车,走过去不定什么时候呢,参加不了也就怪不得我了。
我继续往东走,来到另外一栋宿舍楼前。这栋楼外观像我大学期间住的公寓,七层楼,黄色漆,正中间向南开的玻璃楼门口,与楼前的马路隔着几层台阶。
调度室的张盛晨、李淳卫站在楼门前向东张望,我赶上去问:“你们怎么在这里站着,等人吗?”
“李书记去截裴经理他们了,不知道能不能截回来?”张盛晨说。
“他怎么知道裴经理去了潜矿?”我疑惑地问。
“你看上面,王书记一直在窗户那盯着呢,谁出去他都能看见。”
我往楼上看,五楼一扇窗户开着,里面露出一个脑袋。窗台上似乎放着个小本儿,他拿着笔正记着什么,偶尔朝这边转转头。因为离得远,我眼神又不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不过从举止推测,应该就是王书记了。
这时,宿舍楼东边街道停下一辆车,从里面走出李书记、裴经理还有张冠军,不见老郭和张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