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高中同学在河里游泳，穿得都是平时的衣服，却并不显得紧绷束缚。如同某些劣质电视剧一样，我们上岸后衣服是干的，但这些并不在我关注的范围。
我关注的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独自一人朝南边游去，游一段儿站起来歇会儿，而后再继续。顺着他游的方向往南看，小河的尽头是一片汪洋，岸边种着一排高大的树木。
“南边是海吗？”我问。
“不是，海边不会长树！”七哥答。
“那倒是，不过水面够大的。”
我想即使是座湖，水深也不是小河能比的，那个孩子不停往那边游，不知道水性怎么样。他在水里，视野低，可能根本看不见河尽头的景象。我想过去提醒他，又觉得应该任由他去探索，少年人自有其胆量和气魄。
如果浪潮来了，就把孩子叫走，哪还会有弄潮儿呢？
小河西边是肥沃的田地，东边是条与之平行的引水沟，约三米宽。虽是一埂之隔，但沟里的水没有河水清澈，像是养殖水，看不出深浅。高敏从北头出发，一头扎进水沟，闭气潜行，竟然难寻踪迹。我在岸边猜度着她的大致速度跟着走，水面偶尔看见几个水泡，闪出不易察觉的涟漪。我一直跟了五十米，高敏还在水底没露头，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女中豪杰。
我跳进水沟，想把她截住并揪出，但无奈水太浅，才没到膝盖，根本无法游泳，更别提潜泳了。我茫然四顾，高敏是如何潜行的，成了解不开的谜。可能用了摸鱼的方法，后来我将她抱上岸，面对这个湿淋淋的班花，我和七哥都动了欲念。
欲望推动人类进步，但也在一步步毁灭世界。丧尸病毒以飓风的速度传播，乐城一中陷入极度恐慌。
“大门被攻破了，快逃命吧！”不知是谁飞奔而来，边跑边喊。
所有人好像都在等着这一刻。危险在将来未来之时最可怕，神经高度紧张，思忖着各种可能。一旦来临反而不再恐惧，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跑。每个人潜意识的安全路线都不一样，所以才有了“四散奔逃”，有时候并不一定是惊慌失措。我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之前没有规划过逃命路线，就朝背离大门的西北角冲去，那里有道全校最高的墙，面对丧尸的进攻，也许陡直的高墙能抵挡一阵。
我的速度不慢，拐过几栋残破的老楼，跑过一片人迹罕至的荒草地就到了。墙是红砖水泥砌成，足有两丈多高，墙砖严重风化，但看得出仍然十分牢固。离墙十米我开始加速，踩着砖缝冲上去两三米，又斜身向北冲刺，以缓解直上直下的巨大牵引力。我的身手还算了得，虽然到最后速度已经很慢，但是借助双手扒墙仍然成功登顶。
高墙是南北走向，北端连着一栋弃用已久的砖楼，砖楼北侧有栋矮一层的小楼。我心中一动，小楼楼顶是极好的藏身之所，正让砖楼楼顶挡住校园方向的视线。小楼西侧就是校外的居民社区，万一丧尸攻上来，我还可以弃楼而逃。我上了小楼楼顶，回身观察校园内的动静，操场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少数没有藏好的还在到处跑，不过往我这边的倒是没有。
从小楼上往北看，北墙外的街道上站满了人，有人正在慌乱地组织客运往远处逃。我不禁为他们的反应速度折服，丧尸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汽车，我以为自己已经反应够快，没想到却落在大部门同学后面。想来想去，我顺着小楼北侧的墙壁溜下来，往客车方向跑去。
到了车前，我看见有个丧尸爬上了高墙，不过看它笨拙缓慢的动作绝不是我的对手，我一脚就能把他踹下去。不过现在已经出来了，就老老实实逃跑吧。听说我这个车是开往漠北的，那里人烟稀少、物资匮乏，虽然短期内会有生活上的困难，但是在这非常时期，只要不会引起丧尸的兴趣就是好地方。
车上人不多，座位没有坐满，我朝窗外看了看，好像这是最后一辆车，其他人早已不见踪影。
一家大户人家要办丧事，我和大哥帮忙采办殡葬用品，花费的钱我记在一张白纸上。
大户人家之大名副其实，其疆域不知几百里，我只知道过了收费站就是他们家的田园。我记了多半页纸的数，但总结起来就两笔大账，办完最后一批时，我们在收费站口开始拢账。两个大数记不太清了，大约是10935.0385和724.37，因为没写在一块，我也相信自己的口算能力，便边口算边写得数。让人别扭的是，怎么也写不对，不是对错位数就是进错位。
吊丧的高峰期到了，一列列队伍从北面过来，浩浩荡荡穿过收费站。大哥先后问过我两次，让我说吊丧队伍是哪村的。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在家时间少，几乎从没参加过红白事，他一定认为我谁都不认识。这本来也是实情，不过在他问的队伍里，我恰巧认识其中一个，结果两个队伍都是栅栏村的。我还在想，大哥太瞧不起人了，一个村的，总不能一个不认识吧。
克贤从一个队伍里闪出来，指着里面的一个人，笑着说：“那个人是你们的舅爷吧？”然后不等我们说话，进了收费站。
我看着他指的那个人，晒得黑黑的脸庞，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是个老实农民模样，我却不认识。
有位先生在我家里间屋上课，他高高站在北墙桌上，手里拿着书，嘴中念念有词。
炕上一字排开坐着四个人，恭恭敬敬地听课做笔记。我坐在圆桌边，拿着个本子画画。对于不认真听课我稍微有点愧疚感，但看到手中的画越画越好却是十分高兴。画的左上方是只卧鸭，右边站着一个小孩，中间的地上长着几棵草。我还看到几棵草旁边有底色印迹，似乎在等着我照样子临摹。我试着描了两笔，却发现效果很糟糕，还不如自己盲画。
我看了看整体效果，感觉非常满意。以前我总画不好，没想到今天能达到这么高的水平，一定要拿回唐州给王牧之看看，跟他画的好好比比。
恍恍惚惚中，眼前垂着一块透明的白纱帐，映出纱帐后的炕。我用小刀片从上而下，将其划为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