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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最后决战 (2)

武氏集团覆灭现在,时年二十九岁的李隆基终于解决了自己的政敌,成为大唐帝国的真正主人。他首先要做的是政变的善后工作。首先要给这次政变定性,李隆基早在政变之初,就对大臣们说太平公主想要造反,自己不过是先发制人,现在,李隆基落实了这个罪名,当年他给韦后的罪名是“毒杀先帝”,现在他给太平公主安上了“意图造反”,至于他自己,当然是被迫的、被逼的,没有任何过失。太平公主是反贼首领,她的党羽自然就是从犯,和太平公主有关的宰相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李隆基对一直走中间路线的宰相陆象先有些不满,但为了表示自己宽宏大量,有明君之德,李隆基封陆象先为兖国公。陆象先依然是一张扑克脸,对唐玄宗的封赏并不表现出高兴,皇帝往往拿这样的大臣没辙,由着他们吧,反正他们都是工作狂。崔日用精准的投资获得了超额回报,他被封为齐国公;王毛仲被封为左武卫大将军,加封霍国公;一直跟随李隆基的高力士,也在这次政变后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第二年又被封为右监门卫将军。李隆基不知道,他无意中开了一个危险的先例——把军权交给了宦官。为唐朝的李家子孙,埋下了祸根。

此刻的李隆基满心欢喜,只想报答曾经支持过自己的人,姚崇、宋璟、张说、刘幽求等人重新回到长安,斜封官们开始收拾行李,他们知道,姚崇和宋璟回来,首先要对他们开刀。朝廷焕然一新,有才能的官员开始摩拳擦掌,准备除旧布新。武氏集团的势力被清算,连武攸暨的坟都被李隆基派人铲平,太平公主的儿子全部被杀,只有曾帮李隆基说话的薛崇简免于一死。太平公主的情夫崔湜被流放,半途又被赐死。仍在嵩山的武攸绪躲过了一切,他是唯一一个保全性命,还得到诸多荣誉的武家人,他能活下来,在于他和李旦有同样的智慧,他们善于让,善于忍,才能在最危险的时候躲过灾祸。此时,太平公主正在终南山避祸。她已经在寺庙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想了很多事,她一生都不曾如此提心吊胆,如果她体会过这种提心吊胆,也许她会更小心、更狠心,就像她的母亲武则天。从终南山上望去,有多少土地曾经属于她,又要属于别人,也许,四哥李旦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夺来的东西早晚会被人夺走。

太平公主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像四哥一样一辈子避世又有什么意思?她一辈子只怕一个人,也只尊敬一个人,那位独一无二的女皇帝,韦皇后、安乐公主、包括自己,都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她们都失败了。她终究没能成为第二个武则天。然后,她是要在山里躲一辈子吗?这样的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不能东山再起,就干脆承认失败,这才是武则天的女儿。避难第三天,太平公主终于收起她的骄傲本色,她回到长安,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尊严。太平公主自投罗网,省了李隆基派人追捕,他赐姑姑白绫一条,命她悬梁自尽。已经退休的太上皇李旦站了出来,他请李隆基念在太平公主有功于国,从轻发落。李隆基安慰父亲一番,将诏令原封不动地传了下去。当初,他杀上官婉儿,就是怕一个手软,给自己留下敌人,太平公主比上官婉儿更难缠,李隆基怎么能留她?太平公主不死,武则天的时代就不会结束,只有太平公主死了,李隆基才能放心地接过大唐的棒子,专心致志地当一个帝王。公元七一三年,大唐太平公主在自己的宅邸悬梁自尽,至此,武氏集团的残余势力全被消灭,李唐王室取得了全盘胜利。

点评隋唐女性随着太平公主的死亡,隋唐时代女性对政治的干预告一段落,此后,朝廷对女性干政严加防范,有个性的女人越来越少,太平公主的死亡,的确带走了一个时代。重新回味一下隋唐时代的女性吧。女强人独孤伽罗皇后,隋文帝的结发妻子,堪称古今最彪悍皇后之一,她协助丈夫夺权、治国,杨坚的成功,独孤皇后起了巨大作用,所谓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隋朝时期去掉了“默默”二字,她和丈夫共同执政,被尊为“二圣”。她始终维护婚姻的纯洁,禁止丈夫与其他女人生子,也限制丈夫宠幸其他妃嫔,为此,甚至将一朝之君气到离家出走。独孤皇后死后,隋文帝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宠幸他喜欢的妃子,直到临终前,才想起独孤皇后的好处,忍不住说:“如果独孤还在,我不致如此。”独孤皇后,是位兼具铁血与柔情的女强人。隋炀帝的妻子萧皇后,是乱世红颜的代表。她从小吃过苦,懂得乐天知命。她看着杨广从皇子到太子,从太子到一国之君,又从一国之君变为万人唾骂的暴君。萧皇后本性的柔弱注定她只能做杨广的妻子,而不是有建设性的贤内助。但是,萧皇后对自身品格的高要求也成为杨广自始至终尊敬她的原因。

杨广死后,萧皇后天性中刚强的一面被激发,她带着杨广的后代一路辗转,甚至在突厥一住数年。当她回到长安的时候,李世民有意炫耀,在豪华的宫殿设宴款待她,问道:“不知当年隋炀帝的宫宴,比今日如何?”萧皇后微微一笑说:“陛下何必与亡国之君相比。”她承认丈夫亡国的事实,却依然维护丈夫的尊严。萧皇后,是隋唐时期柔中带刚的女性典型。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在父亲起事后催促夫君前去支援,自己化装成村妇躲进山中。躲了几天觉得没劲,干脆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响应父亲。李渊攻打长安城时,看到女儿率着七万人马前来支援,喜出望外,从此对这个女儿另眼相看。可惜平阳公主不长寿,死在父亲李渊之前。能够在乱世建功立业的女性,本身就有出众的能力和勇气,巾帼不让须眉,是隋唐女性的另一个侧面。李世民深爱的妻子长孙皇后,十三岁成为李世民的妻子,从此陪伴李世民建功立业。李世民外出征战,长孙皇后独自在长安宫中活动,靠侍奉公公、结交嫔妃防止有人对李世民不利;玄武门之变,长孙皇后与李世民共赴前线,誓同生死;李世民登基,长孙皇后从不干涉国政,却在李世民迁怒忠臣时,良言相劝。

不要以为长孙皇后是个只会进谏丈夫的严肃女人,她也有妩媚的一面,看看她的诗就知道: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春游曲》)长孙皇后没有留下名字,后人给她加了一个,叫长孙无垢。在人们心中,长孙皇后纯洁,柔情,坚贞,没有一丝污垢,是最完美的女性。李世民的女儿高阳公主,如一团烈火,李世民将她嫁给房遗爱,她不满意,干脆在洞房之夜将丈夫拒之门外。遇到年轻有为的高僧辩机,这位公主第一次体会到爱情,从此一往情深。辩机和尚被李世民腰斩,她从此与父亲决裂,过自暴自弃的日子。李世民死亡,她没有一丝悲伤,自己被赐白绫自尽,她也没有惧怕,高阳公主的个性强烈到了极点,不在乎玉石俱焚,这是唐朝公主特有的强烈。李世民的另一个女儿晋阳公主也值得一提,她是大唐最可爱的公主。就是那个每天拉着李治依依不舍的小妹妹。她从小就临摹李世民的字迹,李世民一手好书法,名为“飞白”,公主小小年纪,竟然临摹得一丝不差。

李世民办公时经常将晋阳公主放在膝头,大臣们有了错误,李世民马上要发怒,晋阳公主就在一旁哄父亲开心,很多即将被降职的大臣因为晋阳公主的好心,免于处罚。晋阳公主死后,不但李世民、李治伤心欲绝,连朝廷大臣们想到再也看不见天真可爱的小公主,都忍不住叹气。一位公主能得到如此爱戴,历代少有。武则天的秘书上官婉儿,以宫奴身份一跃成为帝国内宰相。她继承了祖父上官仪的文学天赋,成为一代才女。宦海沉浮,她辅佐武则天,成为武则天的心腹,之后依附韦后,成为韦后的参谋。上官婉儿的一生身不由己,只能在权力的夹缝中寻找生机。她虽被李隆基所杀,却得到了世人最多的同情。后来,连李隆基也怀念她的才情,命人收集上官婉儿的诗作,结成诗集,还命张说作序。上官婉儿是红颜薄命的代表,她坎坷的身世与洞察先机的智慧,为她平添了一丝传奇色彩。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从李显的爱妻娇女变为叱咤一时的女强人,她们并不适合政坛,将帝国搅得一团乱之后,很快销声匿迹,被人们称为祸国红颜。但是,她们不甘寂寞,张扬个性,正是隋唐女人特有的风格。

太平公主,名副其实的大唐娇女,从小在万人之上,有不可一世的骄傲和睥睨一切的自信,武则天倒台后,太平公主迅速发挥她的才能,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与皇权分庭抗礼。她经历过美满的婚姻,却不得不因政治原因与丈夫生离死别;她大半生小心翼翼地活在武则天的阴影下,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她的飞扬跋扈使人们忽视了她的悲剧,也造就了她的失败。太平公主不需要别人同情,即使失败,她仍是最骄傲的公主,大唐从来没有、也再也没有一位公主能取得太平公主的地位。此外,洗夫人,陈硕真,徐惠徐贤妃,都有骨子里的刚硬,就连钟绍京的妻子许氏,也能深明大义,不畏危险,只有不平凡的时代,才能孕育如此多不平凡的女性。那么,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代?首先是北方文化占据统治地位,北方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高,限制少,让妇女从事各种社会活动成为可能。其次是社会思想的开放,隋唐时代是海纳百川的时代,不但接纳各国文明,也鼓励本国人挥洒个性,整个社会处于一种文明开阔的状态,允许多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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