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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武则天登场 (2)

后宫事务由皇后做主,皇后发话,大臣们不会有太大意见,就算有意见,也不能明说。管天管地,谁还管得了皇帝的家事,更何况这事是由可能会受害的人(王皇后)一手操办的。李治心花怒放,这个皇后还很善解人意嘛!而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冷眼旁观,立刻明白了王皇后的用意,她们用谨慎的目光盯住重新回到后宫的武则天。武则天对所有人露出卑贱的笑容,她知道,此刻,她卑贱地对所有人笑,总有一天,所有人都要谄媚地对着她笑。后宫生存策略现在,武则天回到了久别的后宫,当年,她曾在这个战场冲锋陷阵,最后铩羽而归,这一回,她经过深思熟虑,想出了另一套战术。首先,她要弄清楚新后宫的势力分布。后宫这个地方,既让皇帝喜欢,又让皇帝头疼。聪明的皇帝自己只管享乐,头疼的事务交给皇后打理。李渊缺少这样一个皇后,经常被尹德妃和张婕妤拉住灌迷魂汤;李世民幸运多了,他的妃子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还有他的弟弟李元吉留下的齐王妃,这些女人在贤良淑德的长孙皇后的教育下,相安无事,后宫看上去美满太平。李治的妻子王皇后,大概也想和长孙皇后一样,做个众人交口称赞的国母。

可是,她发现自己的丈夫不是李世民,自己也不是长孙皇后。李世民对长孙皇后恩宠不断,在长孙皇后去世前,她还生下新城公主。反观自己,得不到李治的感情,也没有任何子女作为依傍。李世民的后宫,莺莺燕燕很是热闹,但有长孙皇后这个国宝级的女人在上面,没有妃子敢轻举妄动、惹是生非。反观李治的后宫,似乎没有多少人,但仅有的这些人却都不太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有人公开挑衅自己的权威。这个挑衅的人是李治最宠爱的萧淑妃,她对皇后的蔑视,人尽皆知,二人的斗争也不断升级,连大臣们都会利用她们的矛盾大做文章。比如长孙无忌通过柳奭劝王皇后立李忠为太子,最重要的一条依据就是让她小心萧淑妃。以战斗能力而言,王皇后和萧淑妃旗鼓相当。先说王皇后。王皇后是典型的名门闺秀,还记得上本书中李世民修《氏族志》吗?唐朝初期,人们对士族门第仍然看中,当时“崔、卢、李、郑、王”是最为尊贵的姓氏。这五个姓氏中,有七支最为显赫,分别是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这七支被称为“七望”,当时的男士们做梦都想娶到五姓女,光耀门楣。

王皇后就出生在太原王家,此外,李渊的妹妹同安长公主(就是当年和李神通一起被窦建德扣在黎阳的那位),嫁给了王皇后祖父的兄弟。后来,同安长公主看到王皇后品貌俱佳,就将她的情况告诉李世民,李世民让这个姑娘做了晋王李治的妃子。王皇后为人端庄持重,再加上士族出身,本身有些骄傲,不论是对上对下,都不会放下身份刻意讨好,李世民很满意这位儿媳妇,觉得她有未来国母风范。临死前还郑重其事地将她和李治这对“佳儿佳妇”托付给长孙无忌等人。可惜,一个好儿媳不一定是个好妻子。李治不太喜欢这个皇后。李治需要温情脉脉,王皇后做什么事都很含蓄;李治喜欢热情洋溢,王皇后处处矜持;李治需要一个参谋,王皇后贤良淑德,大概也以长孙皇后为榜样,坚决不参与国事。李治不喜欢她,也就成了必然。更要命的是,王皇后没有任何子女,这让她的地位更加危险。再说萧淑妃。萧淑妃的家族也不可小看,隋炀帝一直喜爱的萧皇后,曾占据长江流域与李渊对抗的萧铣,让李世民非常头疼的大臣萧瑀,都生在这个家族。

萧淑妃既没有萧皇后的乐天知命,也没有萧铣的悲天悯人,更没有萧瑀的臭脾气,她是个泼辣的、年轻的、专心享受帝王宠爱和后宫战争乐趣的小女人。她的美貌和朝气吸引着李治,很长一段时间,李治专宠萧淑妃,萧淑妃不断为李治添儿加女,两个女儿是后宫仅有的公主,儿子李素节也得到李治的喜爱,晋封雍王。但是,萧淑妃明白,尽管自己如日中天,想要扳倒王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问题出在死脑筋的李治身上,如果没有意外,李治不会违逆李世民的遗命去改立皇后,毕竟,王皇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从不犯错误。李治的游移不定,使萧淑妃只能在后宫和王皇后处处作对,双方壁垒分明,战况也很分明。很明显,没有丈夫宠爱又没有子女的王皇后,斗不过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萧淑妃。王皇后察觉到自己的危险,不会坐以待毙,她听从了舅舅柳奭的建议,准备收李忠为养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对付萧淑妃,她想到另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是历代皇后经常使用的。皇后们早就认命地知道,想让皇帝专情,那是基本不可能的,最理想的局面就是嫔妃们势力平衡,没有什么人得到皇帝的独宠,自己的位置才能安稳。这是皇后们的生存之道。

如果有一个妃子特别被皇帝喜爱怎么办?拉拢另一个皇帝还算喜欢的妃子结成同盟,一起攻击那个得宠的妃子。后宫的争斗,一点不亚于朝堂。这就是王皇后把武则天从感业寺接回皇宫的原因。在王皇后看来,武则天出身低微(那时候士族看不起商人),还是太宗的妃子。考虑到舆论影响,李治只能偷偷摸摸让武则天当个小才人,这样的人威胁不到皇后的地位。依王皇后的逻辑,自己对武则天有恩,武则天自然会成为自己的亲信。按照王皇后的算盘,得到李治宠爱的武则天会大大打击萧淑妃的气焰,让萧淑妃不敢再与自己叫板。在最开始的时候,事情的确按照王皇后的设想发展。她对乖巧的武则天很满意:武则天进宫了,对皇后感恩戴德,小心地服侍王皇后,早请示晚汇报,经常诉说自己对皇后的感激之情,把王皇后哄得舒舒服服。此外,武则天和李治如胶似漆,萧淑妃顿时被冷落,成了深宫怨妇。而讨好王皇后,武则天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不到一年,她就升为二品昭仪。永徽三年,武则天生下自己的长子李弘。从这时开始,王皇后隐约觉得,自己带进来的也许不是一个帮手,而是一个祸害。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的感觉没错,武则天终于在后宫撕下她恭顺的面纱,后宫形势由原来的二强争霸变为三国演义。武则天的策略如下:继续霸占李治的宠爱,一边冷落萧淑妃,一边打压她最大的对手——王皇后。只要是皇后不喜欢的人,武则天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结交。如果皇帝赏赐了什么东西,武则天一律分给后宫宫女或其他嫔妃,从不吝惜。问题又来了,武则天不是商人之后吗?商人有这么大方吗?有,看她要的是什么。一个商人如果想赚钱,可以押下所有本钱甚至搭上自己的命,武则天想要的不是钱,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地位,她要把王皇后从皇后宝座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再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所以,武则天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一切可以打击的敌人。从前,她在后宫生活了十二年,耳闻目睹后宫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聪明的她早就知道其中的诀窍,现在,她终于站到了后宫的风头浪尖有了实战的机会。根据武则天多年的经验,后宫的人分为两种三类,三类是指后妃、宫女、太监,这三人又能分成两种,一种有权,一种无权。

宫女、太监的“权”与他们侍奉的主子密切相关,除了皇帝的亲信,多数宫女、太监的权力来自他们背后的嫔妃,而这些嫔妃的权力,或者来自娘家,或者来自皇帝的宠爱。有权的宫女太监,知道手中的权力并不靠谱,哪天自己的主子垮台,他们的待遇也会一落千丈,所以,他们着意弄到更多财物,让自己活得舒坦;那些没权的,退而求其次,手中积攒些钱财也是好的。对后宫生活了如指掌的武则天知道,后宫的宫女、太监、不得宠的嫔妃数量最多,他们的生存策略就是:尽量不去得罪人,尽量积攒财物,尽量找个好靠山。武则天想要的不只是高宗的宠爱和赏赐,她想要成为帝国地位最高的女性,那么,首先她要得到后宫的承认,要得到后宫的承认,就需要坚实的群众基础,事实证明,武则天的策略是行之有效的,后宫上下都开始亲近这位得到皇帝宠爱、为人亲切大方的昭仪,有点风吹草动,就争先恐后地向她汇报。靠着笼络后宫的“底层群众”,武则天一手掌握了后宫各种事务,这张苦心经营的情报网很快发挥了作用。王皇后急了,她从前的对手萧淑妃虽然气焰嚣张,但没有如此强悍的手腕。再这样下去,就算养子李忠已经被立为太子,她的皇后地位仍然危险。

萧淑妃早就急了,她看穿了武则天的野心,武则天不会满足一个才人的地位,她早晚会将自己和王皇后统统干掉,然后登上皇后宝座。萧淑妃为何这样了解武则天?因为她们在本质上有相似点,当初萧淑妃对王皇后的位置虎视眈眈,一个得宠的女人有什么样的野心,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萧淑妃深有体会。两个被武则天逼急了的女人冰释前嫌,她们联合起来在李治面前诋毁武则天,而她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武则天耳边。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适用于一切战争,当然也适用于后宫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知道对手动向就好办了,武则天开始对李治哭诉,说王皇后和萧淑妃无中生有诽谤自己。李治想要安慰武则天,可是,他考虑到皇后、淑妃背后的家族势力,不能责备她们,只能对她们的意见充耳不闻,对武则天更加恩宠。胜负很明显,谁有皇帝的宠爱,谁就是胜利者,谁就在宫中更有发言权,更有登高一呼万众响应的能力。那么,武则天如何能长久地占据李治的视线?什么样的妃子才能得到皇帝长久的宠爱?远一点,可以看杨坚对独孤皇后的又怕又爱,近一点,可以参考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又敬又爱,再近一点,与武则天同时期入宫的徐才人,是武则天最好的学习榜样。

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李世民时代,同样的唐朝后宫,长孙皇后已经去世,以李世民好色的个性,宠妃不少,后宫正式进入战争时代。和武则天同期入宫的徐才人徐惠竟然杀出重围,得到了李世民的专宠,直到李世民去世,这位徐惠才因过度思念丈夫,绝食而死。李世民为什么独宠徐才人?首先,徐才人是个才女,四岁就能读《四书》《五经》,八岁开始写诗,是个有头脑有内涵的女人。其次,徐才人个性温婉,正是李世民最喜欢的女性类型。最后,徐才人对为君之道、治国之道都有高明的见解,能成为李世民事业上的帮手。这就是徐才人给武则天的启示:全方位多角度地琢磨皇帝的需要,才是吸引皇帝的根本。想要留住皇帝的爱,一是要有过硬的自身素质;二是要投其所好,成为他心灵上的知音;三是最好成为他事业上的助手。武则天的后宫生存策略很成功,她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后宫的人心和丈夫的目光。永徽三年十月,武则天的长子诞生,孩子的第一声哭声对武则天来说,是冲锋的号角,对王皇后和萧淑妃而言,却像丧钟。有了儿子,武则天得到了更大的政治资本,她在后宫的位置彻底坐稳,“生存”问题解决。接下来,她已经不再满足做一个温顺的昭仪,当皇后,成了她的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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