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去国心里一凛，他已有许久没有见过老妪了，老妪与师父关系不浅，但师父现在远在战场，她如何能知道师父的情况。
“叔父，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老妪了，不曾听说她知道师父的情况”，去国小声说出自己的疑虑。
程元婴望着屋里昏黄的马油灯，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能不能，又有什么重要那，老妪，不过是一味安慰剂而已，安慰的，不是自己，而是去国。
“去国，你师父之前提过老妪，出征前夜，他曾特意对我说过，若有紧急之事，可以去找老妪，眼下，虽非绝望之时，但让老妪知道情况，也并无坏处，你快快去吧”
去国忍着悲痛，拜别了叔父，走在黑茫茫的原野上，天地被黑暗笼罩，失去了边界，像一个没有出口的笼子，笼罩着四野，天幕上，月明星稀，星星在闪烁，仿佛在轻轻低语，去国听不到它们在说什么，一定是在自己无能吧，叔父身陷囹圄，自己却只能对墙抽泣，顾影自怜。
远方传来几声野鸟的凄厉的叫声，也许是鸮鸟正在猎食，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一只沙鸟，正在被鸮鸟追逐和猎食。此情此景，真乃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去国回到自己的破毡房，破败不堪的毡房里，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让人窒息。毡房本就破败，现在更显凌乱。可是叔父在的日子里，自己从来没有觉得毡房有多破有多凌乱啊。直到叔父被关押，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在叔父的羽翼下生活着，失去了叔父的羽翼，自己像还不会飞翔的雏鸟一样，被迫自我飞行。
躺在床铺之上，去国满脑子像上了枷锁一下，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个小虫子正在啃噬自己的脑袋，又仿佛有无数个小针正在扎自己的脑袋一样，一闭上眼睛，叔父的影子，宇文心的影子，师父的影子，就像潮水一样，向自己涌过来。他们身手，阿罗达和便琳手持利刃，正紧追不舍，而远远的还坐着一个人，正在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切，那人模模糊糊的像可汗。
不知何时，去国迷迷糊糊的入睡，睡梦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那满屋的灯光和火把，那慌乱的喊叫声和哭泣声，父母正在抱头痛哭，忽然间，叔父穿过门廊过来，跪在地上，说个没完，再然后，忽然进来一个头带盔甲，手持利刃的人，他，把全屋的人，都砍到在地......
去国惊醒了，满身是汗，昏黄的灯光在不住的跳跃，火苗闪烁中，勾勒出一张魔鬼的脸，正张着大口，盯着去国。
去国瞪着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顶，浑身却像散架了一样，“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从来没见过父母，梦里怎么会出现他们，那音容笑貌，好是清晰”，去国默默的想着，再也无心入睡，直到天亮。
日头刚从东边露出点点微光，火烧般的红霞，逐渐铺陈了整个东边的天空，晨曦在微微的雾霭中来到，去国起身去寻老妪了，这一夜，他心里一直装着事，几乎不曾好好合过眼睛，合上眼睛，就开始做噩梦。
老妪尚未起床，听到去国远远的呼喊之声，起身将去国迎到毡房外，外面冷风阵阵，入秋之后，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今年冷的似乎更早一点。老妪看到去国哆嗦着站在冷风中，却满脸的勇敢，浑身仿佛燃烧这炙热的火焰。
“去国，你这一大早的，有何时如此着急，你看，我这老妪才刚刚起来，那宇文姑娘，也被你吵醒了，正在屋里那”，老妪笑着说道。
“婆婆，我......，我......”，去国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是不是因为你叔父的事？”，老妪和蔼的问道。
去国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叔父之事，处月部已经人尽皆知了。
“孩子，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尽管说出来吧，不管是为了沙陀忠，还是为了宇文。你是不知道，宇文这孩子，这些日子，因为这事，已经憔悴的不成人样了”，老妪叹了一口气说到。
去国心里泛起一阵热流，轻声说到：“我师父，想让我到婆婆这里打听打听，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叔父担忧便琳一伙的迫害，只有师父回来，才有可能救出囹圄”
老妪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叹息，转瞬即过，神情又恢复了平静，远方的旭日，已经升起来了，圆圆的，红彤彤的，半边天空都被照成了橙红色，老妪叹了口气，说到：“该来的，总是要来，你知道你师父沙陀忠，跟可汗，以及右贤王阿佗钵，是啥关系吗？”
去国摇了摇头，老妪笑了起来，心想：“也是，这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陈年旧事那，处月人都不一定知道，何况这岗来几年的孩子。”
“你师父沙陀忠，跟可汗，是同父异母兄弟，可汗是嫡长子，沙陀忠是跟大隋奴隶所生，这奴隶其实是隋朝义成公主远嫁阿史那部的随嫁侍女，此等不守祖制之行为，不为部落所容，沙陀忠生下后不久，其母便不知所踪，沙陀忠是拜托我养大。而可汗沙陀忠，与右贤王，乃是一宗堂兄弟，算辈分，还不出三代”
“婆婆，师父原来跟可汗的关系这么近啊，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看来，也许，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去国听后异常高兴。
“没那么简单，你没看到吗，现在这处月汗位之争，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但说来说去，还不是在一家子里换来换去吗，今天你做，明天轮到我做，可坐上了位置，又有哪个舍得下来那？后面的等不到，便想方设法挤上去，所以，你沙陀师父，不一定能救你们，但若是没了你们，可汗的位置，也不一定能坐稳，我看啊，这里面，可汗最上心你们的安危。只有可汗，才是救世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