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手来，摊向去国，说到：“照你这么说，我是左右都不是了，横竖，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我还扔不掉了？我这可汗，就这么无能吗？”
去国点了点头，说到：“可汗，您说的没错，岂不闻，凡夫俗子，都以为皇帝老子手可遮天，想干嘛干嘛，生杀予夺，无所不能，有这想法的，那完全就是皇帝老儿金锄头的庸夫之见，就是皇帝，那也是处处掣肘，行事无不要考虑左右平衡，可汗，不知您可听说过大唐刘文静刘肇仁？”
可汗眼睛闪过一丝光，点了点头，说到：“刘肇仁我岂会不是，当年刘肇仁来突厥借兵，我与他还颇有交情，只可惜，天资横溢，文能定鼎，武能靖边，正当年富力壮之时，却蒙冤被杀，可惜啊可惜啊”
可汗说着，颇感伤的摇了摇头，当年随刘文静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时光，仿佛又一点点的在脑海中涌现，到如今，已经是三十年了，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一代新人催旧人，可汗看着眼前的去国，满眼里都是三十年前的自己，心里一热，眼睛的光柔软下来，眼前这个少年，思维缜密，考虑周全。
去国看可汗神情缓了下来，陷入了深思，缓了缓说到：“刘肇基当年太原献策，突厥借兵，可谓开国第一功也，可后来，不是也被唐高祖给杀了吗，我想说的，倒不是刘肇基他的事，我是想说，唐高祖当年，并不想杀刘肇基，可是，当年刘肇基和秦王走的很近，而秦王战功卓著，秦王府更是兵强马壮，所谓功高震主，尽管刘肇基有佐辅之才，为了平衡左右的势力，唐高祖还是杀了刘肇基，只有左右平衡，唐高祖才能居中裁决，否则，还要唐高祖做什么，高祖后期，不就是因为左右失衡，才被迫退位吗？”
可汗赞许的点了点头，看了去国一眼，问到：“这些你是听谁说的？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去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笑着说到：“叔父教导过《帝王书》，不过都是口述的，刚才说的这段，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可汗忍不住嘲笑起来：“你叔父熟读《帝王书》，可为何自己却拿不住这左右形势，自己先吃了牢饭，可见，这《帝王书》也不过如此”
去国听到可汗讥笑叔父，连忙反驳到：“可汗，岂不闻，剃头者不自剔，叔父熟读《帝王书》，只是不愿意去做而已。”
“那他就教给你？让你去做？你自己能做？”，可汗连连追问。
“我现在不正在做吗？”去国昂起首来，看着可汗。
可汗盯着去国的眼睛看了一会，去国对视，毫不示弱，片刻功夫，可汗笑了起来：“都少年可畏，果然不假，你放心吧，我既不会提前定你叔父的罪，更不会让你叔父提前无缘无故消亡，我到时候自由安排，他至少可以等到沙陀忠回来”
去国听完大喜，连忙向可汗做礼施谢，可汗摆手拒绝，说到：“草原上没这么多规矩，不过我跟你说，高祖任由秦王发展做大而不行动，最终失去左右平衡，非不能也，实不为也，权利之外，还有亲情啊，就看你是要权利，还是要亲情了，高祖选择了亲情而已。于我而言，我只是想二者兼顾罢了。你回去吧，好好思量思量我说的话，我想，对你以后，应该大有裨益。”
去国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欢欢喜喜的拜别了可汗，回到家中，一路上，感觉路也变宽了，天也变蓝了，脚下生风般就回去了，走的路上净想着可汗说的那些话，权利和亲情，要哪个？这可真是个问题！！！
可汗果真是说到做到的，没过几日，关押程元婴的守卫就撤走了，再过了几天，可以送饭了，只是还不能随意离开规定范围，否则按逃跑论处，这已经比刚开始好很多了，程元婴已经非常满足了。
日子像流水一样，奔流不息，又像那沙漏一样，在悄无声息中一点点漏完，深秋到来，马上就要入冬了，草原上的冬天，是一个生死劫，今年的冬天，来的尤其早，深秋时候，就已经寒风呼号，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今年这架势，不转场，牲口们怕是都熬不过去。
就在大家紧张准备过冬之时，沙陀忠们也班师回来了，处月将士随着阿史那贺鲁部打了胜仗，栗特部落被击败，西迁数百里。处月将士折损也不少，十之一二的伤亡，于正常战争打仗来说，损失算是小的，可是对于处月部落来说，损失也不算小，处月部落非家大业大之阿史那部，经得起伤亡，年轻人只需一两年，就可以补充上来，部落里有源源不断的年轻生力军。处月部落不同，人少底子薄，伤亡之后，需要休养的时间更长。
沙陀忠回来之后，异常忙碌，向可汗汇报战争情况，处月损失和收获，又随可汗去慰劳伤害家庭，末了分战利品，开庆功大会，几天来连轴转，等到开庆功大会的时候，左看右看，没看到程元婴和去国，心生疑虑，又不便多问，宴席还没结束，便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直奔去国住所而去。
毡房里散着微弱的灯光，沙陀忠心里稍稍安心，来到毡房门前，也不说话，一扬手，就把门帘撩开，闪身进去。昏黄的灯光下，去国正坐着在看一卷书，听到响声，去国看了一眼，便放下书，喊着“师父，师父”，直奔沙陀忠而去。
沙陀忠黑了，瘦了，脸上不时风吹的皱纹，便是刀箭的伤痕，去国却高了，也变壮实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毛头小孩了，俨然已经是翩翩少年。
“去国，你长高长帅了嘛，可想死师父了，你叔父哪？”
不问则罢，这一问，本来还欢天喜地的去国，一下子就像丧了气的公鸡，低下了头，又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正在等着暴风雨般的训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