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上波城里有种传闻,说隔壁含还郡里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疾疫,还能染易他人。被染易的人会感觉浑身轻飘,腹痛,畏寒。出恭时常伴浓血并稀黏不堪,里急后重。经常呕吐,有时甚至假死。到最后,染易之人会死于疾疫。
欧阳萧态和身边的人也都不信这个传言,直到有一天,一个左眼失明的人抱着肚子给欧阳萧态送来了菜,随后就惨死在了自家溷轩中。这事之后欧阳萧态才知道大事不好。这天晚上,和欧阳萧态吃饭的许多人也开始有了腹痛。
第二天,欧阳萧态意识到需要有些行动了,于是就把人都聚集到店铺大厅中。
待人来齐以后,欧阳萧态便问了一声:“你们中常去溷轩的,出来一步。”
很快,五六个伙计站了出来。
“你们去查看一下我们城外那块田的情况。”欧阳萧态换了一个说法,但这五六个伙计也听出了欧阳萧态要赶人走的意思:“主子,你说说,要怎样才能让我们留下来呀……”其中一个甚至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都起来,都起来,谁说要你们走了,你们只是去田里看看……”
“主子,咱回来了!一切顺利,有三千公亩呢,我雇了二百多个人。都在种了,什么都在种,就是最近那个疾疫太吓人了,都不敢一起吃饭了。”
几个伙计听了当场又全部跪了下来:“主子,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保证不染易给您!”
“没有,你们就是去田里看看。”欧阳萧态依旧不改口。几个伙计都快哭成泪人了,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一个伙计往舍后走去,还好何六德眼尖,一下看到了就大叫:“你给我过来!”
那个伙计听到有人叫自己,就立刻往外跑,冲出房子,还好只是里急后重,出不来,他一个劲往城里人多的地方跑,转眼就不见了。
何六德满脸大汗地又跑回来,用胳膊撑着梁柱,抹了一把脸:“人没追上。”
“没追上就不追了。”欧阳萧态继续宽慰着五个伙计:“真的只是去看看田,十天以后,你们再回来。”
“真的?”有一个伙计抬起满面泪珠的脸。“嗯。”欧阳萧态点点头。
作为以前服侍欧阳萧态的人,这些人对欧阳萧态的话都要信一些,很快就把眼泪擦干:“那好,我们走。”
五个伙计很快就走了,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月,传言终于属实了。第一例就是欧阳萧态的铺子,跑出去的伙计把疾疫染易给了一家住在南城黄土窟的人,这疾疫立刻传遍了南城。
整个子文国,从南部与千浛公国接壤的地方,到北方连接皇悦大陆的霞远郡,无不在害怕与恐惧之中。
欧阳萧态自以为无碍了,可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就感觉腹痛,解决了以后又感觉浑身轻飘发烫,这才歇在了病床上。
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她还是扶着墙下来走了走,忽然看见陆任江拿了一个新鲜橘子跑了过来:“欧阳萧态!我听他们南城有一个吃了橘子好了的,就赶忙拿了一个给你吃,皮也要吃了!”
“皮?”欧阳萧态有些纳闷,但还是同意吃了下去,当她硬着头皮吃完以后,瞬间感觉肚中一搅,就又往溷轩跑。
出来以后,欧阳萧态昏倒在了上楼的柱子前,她快虚脱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轻飘了,十分奇怪,于是赶忙起来,“啪”地一声撞到了端水过来的何六德:“我这是?”
何六德笑了笑:“这里有一个厉害的大夫,说在你身上试试,没想到还真起效了,来你看,治疗你的,就是这个。”说罢,何六德就把水递给了欧阳萧态。
欧阳萧态闻了一闻,发现没有什么味道,就有些纳闷:“你把那个大夫叫过来?”
“我已经在这里了。”语句刚落,一个风尘仆仆,穿着宽袍大袖的老头子走了出来,口鼻上还罩着两块纱布。
“这是……”欧阳萧态看着手中的水。
“这叫霉澄散,是在植物上长着的青霉中漂出来的。”
欧阳萧态听了以后差点想吐,又回想起之前陆元康给自己的“新鲜”橘子,摇摇头,哭笑不得。
“这个大夫可是子文国的大国手,他见你的情况比较紧急,就把自己刚做了准备献给子文大帝的霉澄散给你用了。”何德才在一旁介绍着这位名医。
“你现在带着的东西是什么呀?”欧阳萧态指着那两层纱布。
“哦,这东西,我叫它防疾布,戴在口鼻上,可以防着那些咳嗽的人。”大国手也跟着笑了笑。
“你再把手伸出来,我把把脉。”名医食指中指合拢,并在欧阳萧态的脉上:“差不多了,我应该去面圣了。”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呼了口气。欧阳萧态赶忙直起身来,拱手谢道:“今日不是您的相助,恐怕我会命丧于此啊。”
“哦,听阁下的话,似乎阁下并不是住在子文国呀。”名医也回了一个礼。
“哦,没有,只是在此做生意罢了,客居他乡。”欧阳萧态双眼一直,细细地琢磨着这个医生:除了脸上多带了一个他称作为防疾布的东西,就跟其他普通的医生医着完全一样了。只是这双眼睛里头,好像还有些什么东西……
“感谢先生的搭救,在下莫齿难忘。但是……圣上的旨意还是要赶快一些才好。”欧阳萧态这句话几乎都要赶到明面上来了,但是医生却好像并不着急要走,只是将手背在后面。继续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的还对欧阳萧态笑上那么几笑。还是何六德激灵,立刻从衣袖里面拿出几个钱:“大圣人,这点儿钱你拿去再置换一些东西。”
医生连忙摆手:“嘿不不不不不不,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救死扶伤医家本性嘛?”
这个嘛声调居然是上声,听起来虽然有点怪怪的,但是何六德还是明白了医生的意思,连忙又从衣袖里面拿出几个钱:“我想先生既然是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还是应该多置换些东西吧。”
“不不不不不,我能置换一些什么东西呀?”医生又是连忙摆手,随后把眼睛看向了旁边欧阳萧态放的木盒子上。
“那,何六德,你把木盒子赠给这位‘大’圣人吧。”欧阳萧态笑了笑,便指向名医。
“好。”何六德把盒子递给明医,随后一拱手:“面圣要紧,咱们就不送大人了。”
“好吧,最近要注意,不要和有问题的人共餐,饮水要注意其源头。就这样了。”
说完这些,那医生就捧着盒子离开了当铺,面圣去了。
“我,我昏迷了多久?”欧阳萧态看向何六德。
“却有三日了。”何六德食指支颔,泯泯嘴唇,又点点头。
“陆任江呢,他在哪里?”
“他又去田下了,说是看看下面的疾疫。”
“看看也好。”刚醒来不久,欧阳萧态依旧感觉身体困乏:“那,我先歇息一下,你下去吧。”
“好的,主子。”何六德把拖着杯子的盘子拿上,就退出了房子。
欧阳萧态一合眼,就又沉睡过去。
“欧阳萧态,快醒醒!”朦胧中,好像有一个很急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欧阳萧态缓缓把眼睁开,发现房子里全都印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看来是晚上。
“你起来了?快,换衣服。”陆任江把一堆衣服一股脑全扔给欧阳萧态,把床堆得乱糟糟的。
“有应事的人没?”门外传来字正腔圆的叫喊声,和说的话产生鲜明对比。
“来了来了,马上。”陆任江倒先答应了,随后又催了一句:“主子,您快点,火烧眉毛了!”
“好了,这就好。”欧阳萧态整了整衣扣,就挺着头和陆任江一起往楼下走去。
一下楼,迎面的万家灯火马上就变成了大批拿着火把的官兵,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把拂尘往皇宫方向一扬:“带走。”
欧阳萧态不慌不忙:“等等,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正经……”
话还没说完,四个官兵就上去把欧阳萧态和陆任江的双臂栓紧,奋力一抬。
欧阳萧态忙和陆任江使眼色,要他下手,可陆任江摇摇头,好像再说:时候没到。
忽然,迎面出来一个大队伍,为首骑马的四人欧阳萧态看不清楚,她只知道后面跟着的人很多,都穿得有些华丽,又有些破烂。
马上的人立刻下来:“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欧阳萧态这下看清楚了,原来是何六德,暮宁江和暮宁雪两兄弟,还有去量地的店主呀。
“和你有什么关系?”手持拂尘的人又甩了一下拂尘,手腕弯着,头还跟着一点,看起来跟只猫似的,一点不注重形象。
“我是她侍人。”何六德先回答。
“士人?门客呀,一并带走!”
“不不,哪里是什么士人呐。”店主连忙跑过来,把一张银票揣给拂尘怪人:“嘿嘿嘿,下人不清楚,您大人有大量,这是给你们兄弟的酒钱,请笑纳~”
“笑什么纳?纳你个七妻八妾!”拂尘怪人有些生气,“啪”一声把店主的钱拍在地上:“其余四人一并带走!”
又是一个小兵上前,缠住了四个人,还分开押着。
这没有暮宁雪的暮宁江,就像瞎猫,多大劲也使不出来。
陆任江也赶忙发功,这功发到一半,被那小兵一按,“砰”一声,右手的小拇指猛然一肿,看样子是充血了。
一众人连被四人带过来的一群人都没管,就押去了皇宫。
众人被押过潺山门,走进子文皇帝审人时所在的荣天殿。
一进大门,欧阳萧态就觉得自己欧阳国的惠安殿实在是太弱了,这大家伙简直就是自己家的祖宗呀!
面前的子文皇帝正在和一个人交谈,看起来好像还挺投缘,但说到一半,拂尘怪人就尖着嗓子叫着:“皇帝荣福齐天,人犯已带齐!”
“那好吧,君弁星大人,时辰也不早了,我给您安排住处呀,祝大人生长富远霞散天,琉璃四溢盖满田。”
“好好好,祝皇帝柔民不起平安时,早汐乘至海荡池。”
说完客套话,那个君弁星大人就抬头挺胸着从座上起来,下了台阶,结果要过门槛时,“咚”一声摔倒在地,赶忙起来,拍拍灰就小跑着离开了。
“这些人是怎么了?”皇帝喝了一口茶,强忍着笑。
“报敬皇上,他们用假交子贿赂马御医,其余几个是贿赂我就抓过来了。”
“噗……”皇上终于忍不住了,茶水全从鼻子里喷到了拂尘怪人的脸上,随后又咳了几声,看来是呛着了。一个宫女上前拍了拍,才又退下。
皇上调整了一下态度:“好,你很端正嘛!那就全押大牢!”
“报敬皇上,这几个人怕都会灵功。”
“灵功呀,那关灵牢吧。”
“可灵牢满了。”
“咋给满了?二百多间呢!”
“是有二百多间,可皇上,这……”
“怎么了?快说呀?”
“这……”
皇上有些不高兴,他放下茶杯:“快说!”
“您一个犯人一间,怎么够呀!”
众人在下面已经是快笑翻身了,但这么庄严的地方,没有人笑出来。
“那,那就关一间!”皇上已经有些气愤了,但还是忍了下来:“快,快去吧!”
众人被一同关进了一间已经有一个人的牢房里,里面只有些许稻草,几张长木板凳和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和燃着的蜡烛。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招供的。欧阳萧态定睛一看,那个人居然是前几天要刺杀她的年轻人!
“你,你怎么来了?”那个年轻人看着这么多人一下子全部扔进来,十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