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屿祁州剑谷
“大师兄,你,回来了。”元禁本想开心,不过想到可能已经发生的事,又失落了下来。
“元海师兄呢?”
元启没有作答,只是摇了摇头。
李暮寒早已醒来,神情依旧恍惚,元禁见状,上前查看。
“师尊他,真的,离开了吗?”
“你要尊重,接受这个结果,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李暮寒闻之,踉跄离开
思无涯之陡峭,若是平时,徐步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可至,不过如今,李暮寒,怕是难以走上去了。
思无涯半山腰处的开阔之处,也有很多,这时,李暮寒来到了其中的观雁亭。
左手一挥,储物戒指闪烁之间,石桌上,便多出了一坛美酒,不同于百花这类清酒,这次李暮寒所取的酒,更烈,或是同竹山那位瘾君子对饮多次,所以他,早已经习惯了凛月这种烈酒。
没有斟满,没有邀月,没有赋诗,李暮寒自顾自的独饮起来,喝完后略作歇息,便又晃晃悠悠的向着山巅赶去。
天空上巨大的黑色帷幕拉开,把本就高悬的圆月,映衬的更加皎洁,无私洒落的月光滑过李暮寒的身形,滑过他梦里的思绪万千。
思无涯山巅苍松亭
由于鲜有人来此处,亭子里灰尘遍布,李暮寒却并不顾及这些,大大咧咧的坐下,而后,又取出了几坛凛月,这次,他邀起了月,也念起了月。
准确的来说,他所思念的,不是月,也不是居住在皓月居里的那个,如同月光般皎洁,如同月华般美丽,如同月亮般可爱的女子,他所思念的,是那个带自己回“家”的慈祥剑修,自己的师尊-元海。
“他这么喝下去,不要紧吗?”远处,元禁询问元启。
“随他去吧。”
李暮寒又饮了一坛,却仍并不觉得自己有几分醉意,月光下,他不止的喝着,不止的思念着往昔,不止的,泪流满面。
渐渐的,他面红耳赤起来,渐渐的,他絮絮叨叨起来,渐渐的,他神志不清起来,以至于眼前,竟出现了自己殷切期盼的人。
“师尊,你怎么骗我?”
“师尊,你所说的另一个地方,原来就是这啊。”
“师尊,你今日找我,是来一起喝酒的吗?”
“也好,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远处,元禁脸色怪异。
“他,这是醉了?”元禁开口。
“或许,只要有人不断想念,离开的人,就没有真正离开吧。”元启这么说着,神色平静,但眉宇间,仍有几分痛苦。
“孤雁南飞,月升月落,谁在梦里,解脱不得。”看着夜空中滑过的孤雁,元禁有感而发。
元启微抿嘴角。
次日
阳光的刺痛远没有头部的刺痛来的猛烈,毕竟,李暮寒起身时,扶着头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而其神情,略显狰狞。
正午时分,清玄居里
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即便头戴长孝,李暮寒仍让人觉得耳目一新,郑重的接过元禁递来的信件,熟悉的字体令他心情沉重,启封后,入目的第一行字,就让李暮寒半湿了眼眶。
“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李暮寒强忍着,又看了下去。
“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很多事,我瞒着你,只是因为你没有必要知晓,也不必去承担,这一切,从我把你从云溪谷带回后,就注定了,至于我,早就该离开了。
我在剑冢闭关时,感受到剑冢深处,有着不同于外围的剑气与剑意,在那里,除了《冰典》外,我还感受到了《紫霞功》和《剑典》,等你再次回到剑谷时,你可以和你师伯,师叔去查看一下。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始终不能迈出那一步,难道,是被这个世界束缚了吗?
时常念起你师祖他在时的种种,你师伯他教训我的严厉模样,还有你幼时调皮的欢声笑语,如今旧事重温,却也只能像耳边过风一样,不慌不忙,吞吞吐吐起来。
细细想来,却没有什么要说的事了,不过暮寒你千万要记住,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执剑。”
“我,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执剑呢?”拿起了苍华,李暮寒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一周后
元海头七已过,剑谷众人心里虽然空落,但观他们神色,已不似之前那般沉重了。
此时,剑冢里,元启,元禁,和李暮寒三人神色各异。
“似乎,只有一人能够进入。”元禁说。
“嗯,而且,还必须是习得师尊绝学之人。”元启肯定了元禁的想法。
“缺一不可?”
“修行了《冰典》《剑典》和《紫霞功》的人,目前除了师尊外,只剩下……”
元启话还没说完,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看向李暮寒。
“我尽力一试。”李暮寒一步走出,神色坚定。
萧瑟的风吹过,却难以影响李暮寒的稳健步伐,剑冢深处,李暮寒运转剑谷的三大功法,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便在某人目瞪口呆中裂开。
古朴而狭长的盒子,发黄的信笺,凌厉而工整的字迹,无一不吸引着李暮寒,上前一口气吹落了些许灰尘,拿起并打开了尘封的信笺,李暮寒认真的看起来。
“剑道修士,自当一往无前,宁折不屈,不过,自我来到尘陆后,我的剑心,它便已经有了裂痕,因为我,在修行一途上,退了一步。
尘陆这个小世界,时间流速更慢,这是我们从上界而来的原因,为了用这些“偷”来的更多的时间修行。
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世界对境界的约束太大,入贤,怕是不太可能了,或者说,从我,天,白衣僧这些家伙来到尘陆后,入贤,便算是一种奢望,毕竟我的剑心自那时开始,便不再稳固了,如果不离开,我不知道,还会自我质疑多久,会后悔多久,会退多少步。
遇见你们,对我而言,的确算是意外之喜,我在剑谷的日子,很开心,这些经历也是以前没有遇见的。
最后,这柄临渊,我便留下了,希望你们之中,或者说,你们的弟子之中,会有人可以习得我的真传,带着它继续辉煌下去。”
“师祖他,竟然不是尘陆之人,上界,上界在哪呢?”李暮寒如此想着,瞥了一眼剑盒,踌躇再三,还是打开了它,不知是出于对临渊的好奇,还是出于对李落蝉的好奇,亦或者,是出于对上界的好奇。
临渊入眼,剑长约莫三尺有二,宽四指,血红的纹路穿插在墨色的剑身上,两个晦涩的大字,“临渊”也镶嵌其上,拿着剑柄横于胸前,入手微凉,然后,凄神寒骨,恰似寒光。
端详一番,李暮寒又把剑放回了盒子,然后带着两件东西,出了剑冢。
没有絮絮叨叨的浪费时间,李暮寒话语简短,只用了片刻功夫,便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讲清。
“师祖所留信笺中的天,是谁呢?”
“州主,就是那个困我于雷狱的家伙。”
“如果不是他,师尊就不会去雷池了,也就不会,白白丢掉性命。”李暮寒心中暗道,咬牙切齿。
似是猜到了李暮寒心中所想,元启劝慰说。
“这些,都过去了,当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尽快提升实力,应对,可能到来的战斗。”
“州主,是什么实力?”
“和你师祖他一样,尊境巅峰吧,师尊他离开尘陆,应该是为了入贤,我想,这个世界,是不允许贤境存在的。”
“尊境巅峰吗?…………那又怎样?”
“在雷池我晕厥的那会,栏栅前辈来过吧?”李暮寒说完,伸出了手。
“你,决定好了?”元启说着,把破境丹递过去,他知道,李暮寒需要的是什么。
“剑道修士,宁折不屈,这,是师尊和师祖教会我的。”李暮寒说完,看向剑冢。
“我在雷池那么多年,这副身躯,早就垮掉了,空留一身修为也是无用,李暮寒,你可愿,继承我之衣钵?”
“暮寒,谢过师伯。”李暮寒跪地叩首,额头渗血。
“师兄,你,这是何必?”从元禁的声音里,听出了他正在强忍着的难受与啜泣。
“人活一世,一副空皮囊,值几两?至于我,我真的不能,再苟活下去了。”元启背负双手,仰视着长空万里。
无量宫里,传功如众人所愿的进行,门外,元禁不停的踱步,不时叹息摇头,神情充满自责无奈与不甘。
即便在破境丹的作用下,传功仍然进行了三天三夜,可想而知,尊境修士与王境修士的差距。
入夜,李暮寒回到了栖凤山自己的居所,至于元启,还在无量宫里调息,仅仅三天,从一个尊境修士到一个普通人,多年修为一朝散的落差,很少有人能承受,不过在他眼里,却看不到任何失落。
平静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令人不解,却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让人认可,信服的莫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