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大义,斩妖除魔。
一杆桃木剑,一把糯米,一叠符纸,护这脆弱的阳间,舌尖血将那道袍浸透,剑尖萦绕的怨气迟迟不愿散去。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柳叶居士心怀敬意的在牌位前磕了几个头,焚上一缕香,毕恭毕敬的插在香炉中。
“师父....5年了。自从您强逆天命,驾鹤西去后,我们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不断的斩妖除魔,守护这脆弱的阳间,只为获得宽恕。有人说,我们做的是大义,但如果是您的话,想的一定和我一样吧。”
“我到底还要再积累多少阴德,才能抵消将在阴间承受的苦难?”
喃喃咒语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大师,是我。”电话那头的是教导主任的声音。
“主任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那个....”教导主任拉开百叶窗的一角,确定没人偷窥窃听之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其实这通电话是我一厢情愿打过来的。那什么.....您还记得林大师5年前在初二三班布下的阵法吗?”
“我师父?”柳叶居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用来阻挡灾厄的金光阵,师父几乎耗尽全部生命才布下此逆天绝阵。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届初二三班的学生了....他们最后还是死了。准确来说,是都消失了。往后几届虽然太平了一段时间,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您说说看。”
“现在的初二三班有一个学生,叫陈欣,担任班长,行为作风都很干净。但是就在幻云天死后,她的状态最近一直很低迷,上课不停地打瞌睡,发高烧,幻象,呕吐物里面甚至还有虫子。会不会是法阵不稳固了?”
柳叶居士心里一惊。“那个学生现在人呢?”
“送到人民医院去检查了,状态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医生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
他的目光落在了师父泛黄的照片上。
“....你等我一会儿。我亲自过来看看。”
挂了电话,柳叶居士狠狠地咬咬牙,拿起一个大包在家里一阵翻箱倒柜,各种法宝法器墨斗线往包里一塞,拿起手机就出了门。
打车从居所到春兰高等中学并不需要很长时间。这段路程且不提,等身着便装的柳叶居士赶到学校的时候,教导主任正站在路边焦急的搓着手,早已等候他多时了。
“大师。”二人象征性的握了手,“别说那么多了,带我去现场看看。”
“行。”教导主任头前带路,穿过操场,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初二三班所在的教学楼前。
“我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柳叶居士站在教学楼前,从包里翻出两片柳叶来,“祛除邪祟的道士和教育年轻人杜绝封建迷信的学校可以说相性极差。我先检查一下阵法吧。”
只见他扬起柳叶轻刮眼梢,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不是寂静的学校帮着营造出了这种气氛,教导主任望着眼前高耸的教学楼,忽然间觉得后背发凉,教学楼与白天之间的交界处透着一种诡异的色差,那感觉简直就像是....
在看一栋鬼楼一样。
“啊呀!”忽听得柳叶居士一声大叫,吓得教导主任一个哆嗦,“怎....怎么了大师?您看到什么了?”
“啧....”柳叶居士眉头紧皱,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呀!”教导主任越看这教学楼越觉得有些恐怖,焦急的询问道。
“诶....你的直觉是正确的。”柳叶居士再次拉开布袋,这次他没有伸手去掏,反而一兜底,哗啦一下将布袋里的法器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幸好今天你打电话给我,不然再晚一会儿,恐怕将会引来塌天大祸!”
.....
“霍洪?”南宫梦从背后拍了拍霍洪的肩膀,“你站在玻璃窗前看什么呢,站了快十多分钟了。”
霍洪把拖把搁在一边,盯着蓝天集团大厦下眉头紧锁。
“也许是我的错觉....”他指向楼下那辆停在街边的黑色越野车。
“那辆车十分钟前开到路边就一直没动静,实在有些奇怪。”
“想多了。也许人家只是在等人呢?”
“但那辆车熄火了,没有打双跳,即便是长久等待也应该找个车位而不是停在路边。”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霍洪拿起胸口的对讲机:“小李,听得见吗?”
“老霍,听得见。”
“留意一下街对面那辆熄火的黑色奔驰SUV,停那儿半天没动静了,你去把他赶走,那个路段不给停车。”
“知道了。老王,来替下班!”
“!”车内的少年猛的抬起头,“我们被盯上了。”
“感应又来了?”正说着,就见对面蓝天集团的保安从大厦里出来,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妈的。”甘茨伸手就要摸枪,却被希尔顿死死摁住,“别动,我们不能对普通人使用武力。”
甘茨点了点头,摁着枪的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小李走到吉普车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希尔顿摇下车窗,乍一眼看上去满脸的笑容很是和蔼。
“兄弟,什么事儿?”小李往车里瞟了一眼,心说这外国人还挺会套近乎,中文说的也不是一般的好。
“你们是在等人吗?这个路段不给停车。”
“啊,好,好,我们马上就走。”说罢希尔顿迅速摇上车窗,发动引擎开车带着毒刺众人离开了。
“搞定了,老霍。里面坐着俩外国人,中文说的很溜。”
“确定只有两个吗?”
“我没仔细看后座。我问他们是不是等人,他们也不回答,告诉我马上就走。”
霍洪眉头一皱。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来伊娃曾在电话里提醒过他,有个法国人雇佣了一组注射了三期强化药剂的佣兵来找他取得ZK药剂的样本。本来他没多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对付他们了。
“有点可疑。小李,你注意到车牌号了吗?”
“外地车,鲁A后边跟5个0,挺好记的。”
“让其他保安多留个心眼,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注意大厦附近行迹可疑的车辆。”实际上他说的和他想的完全是两码事,他脑子里想的是「毒刺」的事,只是正好借股东反水这件事提出来而已。
黄雪莲看了他一眼:“你对这件事意外的上心啊。”
“铁饭碗嘛,要是您被人给挤兑下台了,我们保安也得跟着倒霉啊。”
“你还有点头脑,干嘛要应聘保安?”
霍洪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原来是当兵的嘛,十六七岁就给骗去当兵了,一直到前两年才退役,哪来的文凭拿嘛。”
“我记得退役证可以帮不少忙。”
“丢了,懒得补了。”
都是瞎话。他根本就没在中国当过兵,净在国外鬼混了,至于身份早就在17岁被带走的那年就被抹除了,回国时就连护照和身份证也是伊娃帮忙弄到手的,能永久呆在中国境内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不能奢求更多。
说到这儿,可能有人会想:霍洪在退休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了解他的内幕的朋友会这样告诉你:曾为一代杀神「夜魔」的他,可以是任何人:精英杀手,雇佣兵,军火商的保镖,海豹突击队之王,三角洲部队教官,私人健身房的健身教练,地下赌场的发牌荷官乃至米其林饭店的厨子,只要是涉及暴力和非黄毒的工作,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
他也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阿富汗,叙利亚,越南,伊拉克,美国底特律。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他,有传闻他还曾孤身一人靠一把砍刀宰了恐怖组织SISI一个支部的人,亲手割开了支部首领的喉咙。
当然,那些从旁观者角度看来「辉煌无比」的过去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倘若你问他过去的事,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理由给你搪塞过去。
“现在几点?”黄雪莲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她戴着手表,低头就能看见。南宫梦也没回答,很明显这是问给他听的。
“下午5点。”他回答道。
“那敢情好。”黄雪莲合上面前的文件夹。
“忙了大半天了,都还没吃午饭。饿了吧?”
霍洪只觉得她话里有话。他很明显的观察到,黄雪莲的嘴角扬起一丝坏笑。
“不妨请我和南宫出去吃,如何?”
.....
天阴沉沉的,正如迦岚现在的心情。
几周前败于南宫梦之手后,她就一直在冬云市的郊县乱窜。就这么乱走着,不吃不喝走了几天的路,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来到了春兰市附近的山峦中。
在山涧走了两个多小时,这天可就阴了。只见得头顶上乌云密布,小水珠不断的落在她的面庞。
这是要下大暴雨的前兆。
迦岚紧走两步,想方设法往枝叶茂盛的树下钻。她并不恨南宫梦,但她绝不容忍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
她,憎恨着这片土地。
“为什么你能将那份仇恨遗忘?”
“正因为我知晓那份痛苦,所以我才选择了拯救。”
她如此问,她如此答。
“我们拼死守卫这华夏的领土,可是他们,那群该死的狗官,该死的狗皇帝又给了我们什么?!赤裸裸的背叛吗?!你怎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抛之脑后?!”
“奸臣会死,皇帝会死,蛮夷也会死,唯独天朝的土地不会死。到了这个时代,想必你也看清楚了,历史的车轮从来不分先后从我们身上碾过,谁的结局都不好看,包括他们。”
“你还打算为这群忘恩负义的后人辩白吗?!我们守护的所谓百姓,就是在刑场上向我们丢石头的混账!”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他们已然承受了他们的报应——蛮夷大破城池,百姓官僚遭到种族清洗般的屠杀。够了,这就够了,没必要再将我们这种已逝之人的怒火强加给从废墟爬出的后人了。”
不可接受!迦岚怒吼一声,一脚踢断身边两人粗的树干,百年巨树轰然倒下,险些砸到面前的山门。
随着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罗刹堂」三个血红的大字浮现在了牌匾上。
“要是再高一丈,刚修好的山门就白费了。”道童像是早有预备似的,稍稍推开一道门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少废话。”迦岚恶狠狠的说道,“带我去见堂主。”
“堂主正在等您。顺便说一句,他对你的表现不太满意。”
“切。”迦岚不屑的哼唧道,“带路!”
跨过众多青石阶,迦岚在道童的带领下来到一座道观前。道观的规模不大,装潢也很破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应用之物都很齐全,如果不是山门前那必须通过雷光才能看见的「罗刹堂」牌匾,根本没人能这座看似普通的道观竟然是五毒会罗刹堂的总部。
“师尊,人已经带到了。”道童轻轻扣响主厅的门扉,毕恭毕敬的说道。
“让她进来。”门后低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里面能隐约听见有人挣扎的声音。
“进来。”道童点头退避,迦岚一步跨进门扉,这就来到了里屋。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几盏烛台亮着幽幽的火光。倒不是因为坐在主厅里的这几个老家伙想装逼,只是总部拨给他们的薪水实在少的可怜,即便省吃俭用也连装电灯的钱都没有,更别说翻修道观了。
大厅的中央跪着一男一女,五花大绑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嘴被胶布贴上,看服饰应该是山海盟会某个门派的修士。迦岚凑近一看,这才发现被绑着的女人身上居然长满了蛇鳞。
“来的正好。”正当中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淡淡的说道。
“就在几分钟前,老胡在外面逮住了两个山海盟会的修士,一个是神龙会的弟子,还有一个——”
“岳空灵皇手下的蛇妖。”迦岚仿佛就是要和他对着干似的抢过话头,“名字叫「小青」。”
“呵。”男人冷笑一声,“区区一条长虫要什么名字。”
“呜——呜!”蛇妖小青听着别提多恼火了,只可惜捆着她的绳子似乎是特地制作出来的缚妖绳,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毫无预兆的,被绑着的男人猛然间一发力,瞬间挣脱了绳索,可还没等他帅上几秒,迦岚背后一脚当场就把他给踢趴下。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迦岚不顾男人的惨叫,一脚踩断他的脊背。
“这有什么难办的。”男人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花心思在他们身上。
“把他们俩关一个牢房里饿着,等这蛇妖饿疯了就会把他吃了。一旦她接触了人血,就会瞬间丧失花费百年修炼出的人性,化为妖鬼祸害人间,届时她爱上哪就上哪吧。”
进来两个人,把一人一妖架走了。
“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话题回到迦岚身上,堂主只觉得有些头疼。
“我和你再三强调,我们只要黄雪莲的命,完全没有和南宫梦发生冲突的必要,走的时候看你满口答应我就知道要坏事,这下倒好——你哪次让我对自己的直觉失望过?”
迦岚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错的人根本不是她。
“干嘛,拿我当棋子还抱怨?要饭的还嫌饭馊,你以为蓝天大厦那么好进的?你以为南宫梦是什么货色?不管我是直接从大厦外面爬进去还是乔装打扮混进去必定会被她发现,不如堂堂正正的和她打一场,打完了顺手杀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坐在一旁的修士老胡哭笑不得的说道:“可你不还是输了么?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哪还有你当年亲自挂帅大破天门阵的王霸之气?”
迦岚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姓胡的,你再敢提起那些破事一个字我就把你那张臭嘴从脸上撕下来。”
“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杨门女将了。「为国家付出一切」这种屁话,听的我就犯恶。”
“你打不赢她很正常。”堂主倒不觉得意外。
“她早了你几百年,论基底你是比不过她的。”
“谁和你说我打不过她了?”迦岚说到这儿脸色就沉了下来。
“是你们给我的情报就不准确!你亲口告诉我蓝天大厦唯二的修士只有南宫梦和黄雪莲,本来我都要用「回响」制住南宫梦了,结果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个壮的吓人的保安不仅一眼识破了少林十二路谭腿,还提醒了南宫梦用消力抵消回响的方法!要没有他我早就把南宫梦打回她的坟窟窿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
“.....大个子?”只见堂主顿时变颜变色。
“他是修士吗?”
“谁知道去,估计不是吧,我踹了他一脚他就飞出去了。”
堂主的脸色更白了。
“他....长什么样?”
“啊?”迦岚被他一番问话弄懵了,不是批斗大会吗?
“那个保安啊,大高个,两米多高,长得比巨石强森还壮,眼神犀利无比,不得不说还挺吓人的,面相凶的跟刽子手似的。”
“他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迦岚挠了挠脑袋。
“好像是叫.....霍洪。”
堂主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众座哗然,在座的诸位修士都是在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到这个名字却一个个神情严峻,在下面窃窃私语。
“怎么了?”只有迦岚还搞不懂情况的瞎琢磨,“怎么都不说话呀?不就一个长得有点撞的家伙吗?”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只见面色苍白的老胡走上前,啪的就给她一嘴巴,“混账!”他指着一脸懵逼的迦岚怒骂道,“你真他娘的是个扫把星啊,不该惹的全给你惹上了!”
“你可知那个霍洪是谁?”
迦岚摇了摇头。她不常跟修士来往,也懒得去打听修真界的事情。
“他就是那个在修真界大肆屠杀修士的杀人魔!曾被誉为一代杀神的「夜魔」!两年来多少修士死在他手里你知道吗?!不仅是山海盟会,就连五毒会的人他也杀!大到踏云境宗师,小到刚入化境的新人修士!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知道血印堂堂主毒狼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挡了他的路,50多个修士和毒狼全被他宰了!一个不剩!”
迦岚愣了,心说这家伙这么厉害,怎么会就被那样被自己一脚踢飞?
“两年前,宗主下令,命罗刹堂想方设法拉拢「夜魔」对抗山海盟会,我派了两个破空境的修士去找夜魔谈合作,结果是什么你知道吗?”堂主颤巍巍的爬回椅子上,上下牙齿在剧烈的打抖。
“去的时候,人还是完整的。等我在屠宰场找到他们的时候,只有两张人皮,两堆骨架以及被剜下来的肉和器官。”
“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和「夜魔」谈合作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是一个理智,却又无比疯狂的杀人狂,修士无论善恶门派都是他的猎物。”
“于是,五毒会封锁了夜魔身份的真相。毕竟在这人人自危的时代,知道夜魔真身的人越少,对我们就越有利。”
他指着自己已经瞎掉一只眼睛:“看到我这只烂眼了吗?”
“这就是两年前那场爆炸袭击中,被「夜魔」活生生给抠瞎的!他本可以抠瞎我两只眼睛,甚至直接杀了我。不,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留下了我的一只眼睛,作为给五毒会的警告,赤裸裸的威胁!”
曾经,只有五毒会有威胁别人的份,在山海盟会和被他们残害的普通人眼中,他们就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如今,五毒会的几个堂口被他打的抱头鼠窜,他变成了五毒会眼中的「恶魔」。
迦岚无话可说。她紧紧攥着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近这些日子,你哪也别去了。所有人都要留下来警惕「夜魔」的袭击,那家伙行动诡异,我不想罗刹堂变成他的屠宰场!”
迦岚站在那里,表情僵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