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恺帝国,希洪
城外,两匹身形矫健高头大马驮着两名黑发墨瞳的青年男女,在官道上飞速地向城门驶来。
正值盛夏时节的骄阳照耀在男子清秀洁白的面庞上,晒得闪闪发亮,有神的双目,笔挺的鼻梁,还有那张仿若永远挂着笑意的薄唇,神采飞扬的同时,一身儒雅书生的装扮的他,又不显得盛气凌人,倒像一个邻家的和蔼读书人,乍一看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边上的女子为了抵制烈日的侵扰,头顶斗笠,身披轻纱,阳光下,那丝质纱衣被照耀地晶莹剔透,细看之下便会发现,有无数点缀其上,做工精妙的结晶体,想来价格不菲。
若不是她身上那隐约可见的洁白武袍和背上那柄舞者威严雄狮的长剑,这一身行头倒更像一个出门游历的富家千金。
终于骑行到城门口的二人翻身下马,女子颇有些心疼地轻抚着自己那气喘不已,甚至嘴角白沫都已清晰可见的坐骑,要知道,他们两人昼夜不停地赶了三天的路,以他们的实力,人是撑得住,这奔行了一天一夜的马可快一命呜呼了。
不过人也只是肉体上的没问题,精神上的疲惫到了她这种阶级也是无可避免的。
她凑到男子身边,斗笠下那张俏脸,带着几分疑惑和小小的不满说道:“姓盘的,我们不是去奥尔良吗?来这希洪干什么?你不是一路上一直怕慢吗,还绕这么一圈。”
正是盘纶的男子身形算不上矮,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是军伍之中,也配得上挺拔一词,但身边的女子却是和他相差无几,可如此修长的身形,却配着一张豆蔻年华般,尚且稚嫩的微圆面孔,像是白玉精工雕刻而成,白皙,光滑,玲珑剔透。
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不满地微撅嘴唇的样子,其实煞是可人。
至于为什么不满嘛,盘纶也是心知肚明。
没有他,小姑娘一个人这时候估计都到奥尔良了,还用得着顶着烈日骑这么久的马?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又武力堪忧,所以得多请能人力士不是?就算有寒怡鸢,寒女侠你这样的顶级强者在,咱还是得多做防备嘛。”盘纶对于他比较弱这件事一向是直言不讳,满脸的不在乎,“于是乎在这里约了个朋友,届时也好一同提携一二。”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完善,寒怡鸢继续问道:“你不是说你们盟主,把守望者第零门都交给你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盘纶讪笑地挠了挠头:“第零门众武者本就分布在前线各地,情急之下也招不过来啊,所以短时间内,我这完全是一个光杆司令哈哈哈。”
寒怡鸢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这姓盘的定是有所保留,不过她也不会刨根问底,不仅仅是她更多的代表魔武公会的原因。
她早就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种他出脑,她出力的默契。
其实也挺不错。
希洪城位于南恺帝国东北部,距离南恺新王都,罗切斯特并不远。四年前,南恺旧都沦陷,广阔的西北地区全盘丢失,王室被迫向东迁移,但并未远逃,而是直接将新都定于毗邻前线重镇的罗切斯特,此举不仅深表南恺王室誓死抵抗魔族入侵之决心,更是大大地鼓舞了军民的士气,最后成功的遏制了魔族的入侵,换来了迄今为止,宝贵的四年和平。
而他们一行的目的地,天神教所预测到的圣女出世之处,奥尔良,位于南恺最西南角,南恺帝国在地图上呈现的地形颇像是一张长大了的大嘴,中间从最西边一直到最东边近乎末端含着一片偌大的森林。
莫伦可魔兽森林。魔族数十万大军也绝不可能逾越的天然屏障。
所以奥尔良可以算,彻彻底底的大后方不假。
可他们却依旧不得不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还需暗中积蓄力量。
没人能知道现在这片大陆上,知道圣女消息的有多少人。
或者说,不止有人?
虽然四年前只是一次成功的防御战,但这是魔族对人族二十年的入侵史中,唯二没有被魔族一次性踏平的国度。
要知道,另一个可是人族现如今的第一大强国,雪凌帝国。所以,这无疑是值得南恺军民骄傲的。
换而言之,希洪城离前线并不遥远,城楼上皮甲持刀的士兵巡逻的身影依稀可见,城门处的入关的检查也是排着连绵的长队,一个个接受着严密的排查。
魔族虽然已经四年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可也没有和人族有什么纸面上的和平条约,去进行所谓口头上的约束。
所以,每日每夜,对于前线附近的城池而言,都是战备状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老老实实地随着人流涌入城内,没有惊世骇俗地飞跃城头,或是使用真实的身份证明。
只是在南恺帝国,这么一个金发碧眼的国度,两个相貌气质优异的黑发青年男女还是难免会引得众人瞩目。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到也算得上男才女貌,颇是般配。
行走在相约之处所在的大道,也是据说希洪最是繁华的街道,却没有听闻预想之中喧嚣与笑语,反倒是有几分夏日中少有的萧瑟与寂静。
两旁的店铺不少早已关门大吉,坚持在营业的零零散散的商铺,也是门可罗雀,店中的伙计掌柜们,为了避暑,亦是没有生意可做,纷纷洋洋洒洒地瘫坐在店内的阴凉处,打磨着时光,哪还有在外呦呵揽客的心思。
寒怡鸢轻轻扯了扯身边盘纶的衣角,“这街头巷尾,我都看不到什么年轻人诶。”
此情此景之下,那张永远挂着笑的面庞,嘴角的笑容也不再神采奕奕,而是苦涩了些许。
“壮志男儿都去了更北边,家有余力的富家子弟去了更南边,渐渐的,那些个尚留此中的大家闺秀,邻家少女,精雕细刻的妆容,精心配饰的服饰,出了门又能给谁看呢?”
难办,触景生情时,还是能略微有点书生模样的。
而这条街道,不过是整个南恺帝国如今的缩影。
在那阻挡了魔族入侵的辉煌战果下,是一个失了生气,缺乏希望,意志萧条的国度。
苟延残喘的他们,不知何时项上就会引来魔族的第二次砍杀。
“能依旧在这座城市老老实实待着,还能被你请动的,也只有立峰会他们了吧?”似乎在说到立峰会这个门派时,寒怡鸢的脸色多少有点不自然。
说不上厌恶,但绝对和欣赏无缘。
盘纶不置可否地回道:“今天的你很聪明嘛。”
相约的酒肆并不显眼的站在街道的角落,纵使是当年此地繁华鼎盛之时,恐怕也不是行人过客的首选。而此刻,名为匿声楼的它,自然而然是如出一辙的寡淡门生,略显昏暗的大厅内,零星,分散地坐着几坐客官,无不是相距甚远,各自仿若喝着闷酒。
本该最是喧闹的酒肆,倒像个高雅的茶楼了。
盘纶带着寒怡鸢直愣愣地走到酒肆掌柜的柜台前,颇是随意一手撑着桌子,很是和善地对里面正在低头记账的掌柜说道:“霍根掌柜的!还记得我吗?”
那年迈掌柜满脸疑惑地抬起头,眯着一双被皱纹压挤成一条细缝的双眼,尚未随着年纪而腐朽的精明头脑,飞速地搜索着眼前这位面容和善,生着黑发墨瞳,这独特的中原人特征的青年的记忆。
片刻后,恍然的神情浮现,那张如老柏树皮般苍老的面庞上泛出一个并不太好看的笑容,却难掩其中惊喜的意味。
“可是盘公子?”
盘纶大笑应道:“哈哈哈,掌柜的可算认出我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霍根老掌柜脸上笑意更甚:“公子可是本店贵客,焉有忘却之理。说来上次一别,两年有余,公子近来可好?”
“那是自然!”
一老一少如忘年交般交谈着,一边的寒怡鸢都不盘纶是何目的,自是百般聊赖,手上摘下的斗笠纱衣一闪而逝,不知被她收到哪里去了,露出了那张清新动人的俏脸,顿时给这昏暗寂静的酒肆平添了一份夺目的光彩。
她好奇地耐心地环视着这酒肆的内部装饰,却并未发现任何过人之处,率真的小脸上,倒是浮现出一股淡淡地失望。
如果这只是寻常酒肆,那自无不可。
可她心知肚明,这些所谓的装扮不过是摆设,这名为匿声楼的地方,实则是堂堂立峰会的总陀所在。
立峰会,人族最庞大的杀手集团,内部无不是刀口舔血,整日游走在剑尖之上的亡命之徒。只要钱管够,目标不太过惊世骇俗,就定有杀手敢于赴汤蹈火,亡命而行。
这和那些最终江湖规矩的名门大派,相距甚远。
而大堂内,现在那些正在小酌的所谓客官,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很难指望一群杀手在哪里聚众详谈,对酒高歌。
正统武林大派出身,又是军人世家子女的寒怡鸢,很难对这样的组织有太大的好感。
不过也说明,盘纶这家伙交友之广。
一个瞧着不过十多岁的稚嫩小厮自掌柜身后的厨房中走出,手上的托盘上,放着的不是酒盅,而是茶壶,也是新奇。
那小厮方才出来,便满脸惊诧地止了步,双眼穆然瞪圆,仿佛看见了日从西升。
那个永远惜字如金,面容刻板令人生畏的掌柜,居然在和人聊天!居然还在笑!
距离上次他这样喜笑颜开,都过了两年了吧!
诶,和他聊天那位黑发客人,似乎在哪里见过?难道是老主顾?
赶忙回过神的他知道,再在这里愣神,恐怕免不了一顿斥责了,装模作样地收敛了神情赶忙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然后,他就遇上了正好回首的寒怡鸢。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皆是愣了个神。
‘这么小的年纪,就当了杀手!?’
‘这女侠生的,可真好生俊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