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又梦见了那棵樱树。
果然还是忘不了吗?我苦笑了一声。
我四顾着颇具规模的卧室,摸了摸正穿着睡袍的自己。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想必是她拼尽全力也要传达到的吧。
这也就成了我写下自己过往的动力。
1
虽然极不愿提起,但我还是要讲述一下自己的身世。
我成长在一个小康家庭。虽然十几年的生活中出现过一些波折,但所幸我还是健康成长,并没有什么身体问题。父亲在我五六岁时被撤了职,原因是他贪污了公司里的钱,因此他便靠开公交车那微薄的薪资来支撑这一家庭。期间我们过得十分拮据,全家窝居在一间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间里,平均下来一年才买一件新衣服,父亲还时常乱发脾气,因此对我来说那绝对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父母给我取名为靳川,而小升初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并不姓靳。
得知自己是养子的经过十分老套。因为小升初需要户籍,所以我无意间看到了“养子”的字样。听到我的质问后,母亲的脸色虽然平平淡淡,但身子却不住地颤抖。父亲只是嘴角抽了抽,抓起桌上的罐装啤酒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因为母亲(我仍称她为母亲)无法生育,而两人又觉得未来的婚姻生活不能缺少孩子,恰好这时朋友来电说有位夫妇想要寄养他们的儿子,因此两人考虑了一下经济情况后便给予了答复:“我想要领养这个孩子。”
虽然中间是一段很艰难的车程,但是我的父母已经在车上描绘出以后三人生活的蓝图。按照指定路线,两人来到了一座十分破旧的宿舍楼前。
“那可真是破啊!”父亲吐着酒沫,咿咿呀呀地说道:“我现在还忘不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生了锈的铁台阶,缓缓地挪步上楼。那对夫妇住在三楼,可是那三层高的台阶仿佛比三小时的车程还要艰难。
“怪不得要把孩子送人。”两人想道。
终于来到了门口。两人忐忑地敲了一下门,门立马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女,她面黄肌瘦,像是一块腐烂了的苹果,不过身材却保持得很匀称。她将婴儿挂在胸前,手里还做着针线活。屋子内还有一位男子,想必就是婴儿的父亲。他也是瘦的不成样子,皮肤泛着不健康的油光,身体各处都显露出病态。唯一令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这个男人的眼睛,浑浊而又无神,没有一丝生机。
两人呆呆地看着他,直到那位妇女招呼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们赶忙说明了来意,不过那位妇女只是“嗯”了一声就没有了回应,搞得两人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意识到气氛的尴尬,那位妇女开始和二人聊天。了解后他们才知道,这位妇女仅有二十二岁。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所以他们交谈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二人也识趣地不聊到夫妇的生活状况。那位妇女的丈夫就只是坐在一旁,双目无神地看着他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因为时间很紧张,所以四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婴儿身上。“他可真是瘦啊!”母亲发出了惊叹,不过察觉到对方投来的目光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挺可爱的呢。”说着将“我”抱了起来。
父母说我看到他们时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敌视,这也就更加坚定了他们抚养我的决心。应该是注意到了婴儿的变化,那对夫妇都欣慰地笑了笑,似乎是放下了什么负担。母亲补充父亲的回忆道:“那还是那男人第一次笑呢。”
父亲说:“是啊,真瘆人。”
两人走出了破房。临走前还特地问了一下夫妇的姓名,那位妇女就说了他们都姓林,但并没告知全名。
于是两人便对着送到巷口的夫妇摆了摆手,表示再见。虽然途中那位妇女犹豫了好几次,但还是改变不了这不争的事实。她只问了一句:“我还能过来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
“谢谢。”
不过二人刚离开不久,妇女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怀中抱着一件凌乱的毛衣。她将毛衣递到二人面前:“请将这个给他。”
他们接了过来。
她就这么目送着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