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再摇了一下普克里克的衣领,示意他的愤怒与迷茫:“回溯,回溯,回溯个屁啊,回溯是什么东西?”
普克里克挣开潘德的手,他整理着衣领开口道:“回溯就是字面意思,我们的寿命到了,身体死亡了,接着我们死亡的身体倒转,逆生回刚进入鳞片的时候,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睡,我们再次醒来,并遗忘进入鳞片后的所有事情,只记得进入鳞片前的事情。”
“那鳞片。”潘德的疑问还没说完,已经整理好衣领的普克里克已经再次开口。
“有人说那是宏都的鳞片,有人说它是空间巨龙的鳞片,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因为它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至于为什么说你是我们中幸运的那一个,因为你在进入鳞片的时候只有两岁,你没有什么记忆,也没有朋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每一次回溯,你都宛如真正的重生。不像我们,潘德,怀孕者会生下重复的孩子,但她的丈夫可能并不在这里,也或许还没经历新的回溯,而年老者在不断重复自己衰老的生命,他们甚至会在病床上日复一日的死亡,潘德,每一次回溯,我们更像是穿越而来的人,从遥远的六百年前,联合王国的都城,潢河畔的璀璨之星,布勒鲁姆,在那一个惶恐又残忍的时刻,摇身一变,从培养皿里苏醒过来,接受新的时代,接受新的教育。”
潘德的神情舒缓了下来,他捏紧的拳头松开,他的喉咙里产生了干裂的感觉,但他并不想去喝口水缓解一下嗓子里的难受,普克里克所言所语已经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肯定也对那场灾难感到好奇,这一切的起因都来自我们的先祖,那是一条名为福克特·宏都的巨龙,我们是它的子嗣,背负它的罪孽也继承它的力量,潘德,在我们进入鳞片的时代,法术是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的,我们与魔灵们关系密切,我们与魔力间的关系如鱼和水,我那时还小,却也能对一些一环二环法术如臂使指,我们隔空取物,我们翱翔天际,临潢人的木屋都建在高耸的岩松,魔力涌动这个三环魔法刻印在我们的灵魂,作为我们的天赋能力,让没有翅膀的我们也从小便能在空中浮动。那是一个你经历过,但你不认识的世界,潘德,在那个世界里,临潢人的联合王国处在艾克麻大陆的中央,我们在艾克麻中央森林里建起岩森上的王都,我们连接岩松的枝叶附注魔法形成云间的宽敞大道,我们驾驶着艾鸟,当然你也见过,我们驾驶着它们在那些云朵间的通道上行进着我们蓝色的浮车。各个大陆心系魔法的人都会来到这里,我在布勒鲁姆的街道上见过来自各个地方的游人和法师。”普克里克虽然在回忆,言语中却不带多少感情,潘德的思绪也有一丝飘散,也许,普克里克已经很多次这样子,向自己介绍曾今的故土,在这六百多年间不断的循环,并且还要继续循环下去。
“但这一切都在福克特·宏都归来后改变了,先是百年间不断消逝的神祗,再有就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神旨,都在指向凶手是来自艾克麻中央森林的游魂,在艾克麻大陆上信徒最广的神祗光明之神命丧福克特·宏都之口后,艾克麻彻底陷入动乱和恐慌之中。我的母亲曾对我说,我当时在街道上所见过的繁华与人潮,不及光明之神陨落前的五分之一,不过光明之神的确是伟大的神祗,它虽然陨落,却也将福克特·宏都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它遍布各大陆的信徒。”普克里克清清嗓子,站直身子开始朗诵神祗的遗落。
“丧父母与兄妹,失家园于艾克麻中央的岩松之底。”
“弑龙者沐其血色,剥离其翅与爪,夜幕未至,血色昏黄。”
“潜入幽影,再游外宇,千年归来。”
“仇恨未散。”
“这几句话瞬间传遍了所有大陆,往昔摩肩接踵的布勒鲁姆人转瞬间出逃大半,据说人们也在当时最大的岩松底部不断挖掘,却没有找到光明之神所提及的龙尸,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曾今兴起一时的猎龙人不就是为了龙尸和财富嘛?不仅如此,作为临潢人最多的姓氏,宏都,我们也被证明是福克特·宏都的直系血亲,这又让很多人认为就算福克特降临大陆,也会看在血脉的面子上不会对临潢人做出什么,这也不是一小部分人的认知,临潢人以家庭为单位团结在一起,这在某种意义上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世人皆知巨龙的残忍,我们却蒙蔽了自己。我的朋友,还曾加入过那样的组织,傻子们总在自我感觉良好后就去思考如何占别人的便宜,他们宣传福克特·宏都是临潢人的救世主,它会扫清一切临潢人的敌人,临潢人会在宏都的带领下占领整个世界,这群人迫不及待的想象着怎么对福克特卑躬屈膝,怎么用自己的财富和别人的财富取悦福克特来换取更大的好处。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就等着福克特降临,恨不得立刻就打着它的旗号去烧杀抢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象人性的阴暗,但在那种时刻,他们的确让我感到恶心。”普克里克顿了顿,摇了摇脑袋像是要把一些脑海里的垃圾都摇晃到垃圾桶去。
“但是更多的人都清醒的认识到,愤恨熏心多年的人都已经是病态,何况千年的仇恨积郁在胸间的福克特。它一定是一条疯龙,该出走的出走,想留下的都在想尽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王室们也在全力庇佑他们的子民,他们几百年的王都,王室们不但自己出力,也在号召各地的临潢人出钱出力,去巩固布勒鲁姆的安全,他们还拿出永恒王冠上的龙鳞,也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龙鳞,向这里发誓,与联合王国共存亡。”说到最后普克里克摇了摇头。
“他们都低估了福克特·宏都,他们都错了,它是一条保留理智也充斥着千年仇恨的巨龙,它不会在乎什么子嗣却也会利用他们,等到它降临那天,我们才知道毁灭是如此的容易,王室们聚拢起的庞大魔力,并没有用来充能抵御福克特·宏都的防御罩和魔能炮,它们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到了福克特的信徒手中,它硕大无朋的身躯从地裂中挤出的时候,那庞大的魔力汇聚在了它的骨翅之间,它撕碎着面前一切活着的生灵,并阴沉的数着生命的倒计时。当倒数到零时,我们都以为自己就要顷刻殒命,它却大笑说这是个玩笑,接着它飞向天空,再带着这团天空般的魔力团俯冲而下。我们都在尖叫,潘德,更多人已经丧失了言语,只能呆呆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那些刚才以为自己劫后余生,以为它就此飞走的人更是如一滩烂泥般坐在了地上。”普克里克注视着潘德。
“接着奇迹是怎么发生的,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仿佛听见有人喊了国王的名字,接着我仿佛站在了什么东西的眼睛里,它看了我一眼,此后我再醒来,新的记忆已经由六百年后的今天来继续。”普克里克长舒了一口气。
“潘德,这就是我能说的。还有这张照片。”普克里克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潘德。
那上面是一个面像年老但明显是潘德自己的老人,他笑得和蔼坐在蓝爪书店前面,后面依次站着年轻的巴洛卡德,铭维斯和年到中年的普克里克,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老妇人坐在他身旁,后面普克里克身边也有一个笑得开怀的中年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