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又是？”章照阳看到了另一张照片，几名科学家围绕着一个身着病号服的人站在那里。
“这是新天际公司彻底治愈的第一例癌症病患。”机器人说，“基因编辑技术被禁止的事让新天际公司面临破产，而在最紧要的关头，公司推出了彻底治愈癌症病人的方法。凭借大量的专利费用，新天际公司起死回生。”
从那几名科学家兴奋的表情里就可以看出他们当时有多激动了。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和癌症做斗争，虽然也取得过一些收获，但并不能彻底根治。新天际公司的突破，无疑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最初没有人质疑高昂的专利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意识到新天际公司似乎一直在白白获利。心理的失衡再一次将新天际公司推到了风口浪尖，我们最终只好放弃了这个专利。”机器人说。
他们继续朝前走去，章照阳看到了一只机器犬。
“量子计算机的快速发展，使得智能机器人技术日渐成熟起来。”机器人说，“它们在短短的二十年里渗透到了各个领域。”
“这个是？”章照阳看着那只机器犬，猜测它是一只看门狗。
“这是初代家庭犬。”机器人说，“由于不婚族和丁克族的大量出现以及空巢老人越来越多，老年人晚年孤独的问题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
新天际公司推出了许多智能机器人来解决这一问题，眼前这只机器犬的技术并不成熟，但它的出现为后来仿真机器人的出现奠定了基础。仿真机器人的市场极为广阔，新天际公司和泛西太平洋联盟达成了大量的协议，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几乎所有的仿真机器人都是我们供应的。
“这样看来，新天际公司走过的弯路似乎并不多。”章照阳说。
“不，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新天际公司光鲜的一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出来。
章照阳看到展桐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来到这里多久了。
“好巧。”展桐看着章照阳，笑了笑。
“巧。”章照阳说。
她看了一眼那个机器人，说：“你去忙吧，我和章先生聊聊。”
机器人转身离开了这里。
“它认识你？”章照阳问。
“对，它不仅认识我，也认识公司每一个人。”展桐说，“等你的信息被纳进公司数据库里，它也会认识你的。”
“这么说，我的工作有着落了？”章照阳有些兴奋地看着展桐。
“不错，不过和开车相比的话，难度有些大。”展桐说。
“什么？”章照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次我们不开车，开穿梭机。”展桐说。
“什么，这……会不会有些太难了？”章照阳虽然很多次地看到过穿梭机飞行员，但从来没看到过他们驾驶穿梭机的样子，甚至驾驶室内部什么模样他都没有看到过。
展桐认为那并没有什么难的，当然这其实并不是主要原因。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帮章照阳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可是后勤部告诉她现在只有穿梭机驾驶员是唯一缺人的工作了。
“他们队长给我承诺了，包教会。”
虽然穿梭机出事的情况并不多，但飞在空中的东西似乎比跑在地上个的东西更危险。章照阳猜测穿梭机驾驶员的工资应该不低。
“明天你先去后勤部报到，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就行。”展桐说。
章照阳答应了一声，他在心里由衷地感谢展桐。但他知道这个工作只是他赚钱的手段，他不会把它作为自己的事业。
其实章照阳现在也很迷惘——如果他真的有了钱，他又会去做什么呢？虽然机械格斗是他的梦想，但失败一次的东西，到底还该不该重来呢？
“我看你对新天际公司的历史好像很感兴趣？”展桐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也不算吧，”章照阳说，“我只是担心人事部门面试的时候问到一些问题罢了。”
“那你倒没有必要担心这个。”展桐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不会有面试这个环节，你只要去好好工作就可以了。”
“谢谢你了。”章照阳松了口气。
展桐一边向前走，一边说：“虽然公司设立了历史馆，但那些不好的过往很少会展示出来。”
“那这样的历史馆不就没有意义了？”章照阳问。
“不不，”展桐笑着说，“这样说的话所有历史馆都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我们想要什么资料在网络上都可以得到，设置这个东西就是浪费空间不是？但据我所知，每个来到公司的新人都会到这里来瞻仰一番。”
章照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新人，自己之前的举动是不是她所说的“瞻仰”。
“每个人都喜欢看到光鲜靓丽的东西，这是我们整个时代的特色。”她继续说，“就像我们一直都爱慕虚荣一样。”
章照阳想起自己来。自他出生到现在，他似乎都是爱慕虚荣的，甚至在那些一贫如洗的日子里，他也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更可怕的是，他似乎还在为他的这种缺陷编造着各种理由。可真正的情况只有自己才知道。
“其实爱慕虚荣没有什么错，我也是这样。”展桐说，“只是我们应该意识到我们这个世界潜藏的威胁，不能被表象迷惑。”
“你说得对。”章照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展桐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有点多了。
“原本我应该休息几天的，不过最近月球基地的机器人出了点事，我又得加班了。”她说。
章照阳之前就听说过保姆机器人杀人事件以及它们被召回的事，他原以为那批家用机器人很快就会被送回月球。
“这事现在有点棘手，那台机器人的问题比我们之前料想的严重的多。”展桐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原本并不是她负责的。
“应该是程序问题吧，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也发生过吗？”章照阳说。
“不错，不过如果只是程序问题的话，月球基地不会让我们把机器人全部召回的。”展桐说，“而且修复程序花费的时间也不会这么久。”
章照阳脸上露出一丝错愕，说实话，他不认为还有其他可能。
“几个世纪以前，人类就在担忧机器人的安全性问题，虽然那时候还没有现代意义上量子大脑的机器人。后来这个问题又发生了反转，当智能机器人开始普及之后，有些人居然又开始担心它们的人权问题，机器人人权说在当时看起来来有些荒谬，不过人们还是采取人道主义的方式来对待机器人。”展桐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你觉得呢？”
“是，因为它们没有意识，它们只是在执行程序。”章照阳说。
“看来机械格斗并没有带走你的全部。”展桐打趣地说。
章照阳也笑了笑。
“不过，退一万步讲，如果这批机器人真的拥有了独立的意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展桐问。
章照阳当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小时候的他想象力还很丰富，他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家里的小机器人——章照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新天际公司的产品，那时他还不认识字，读不懂它身上的身份铭牌。
父母告诉他，小机器人的名字叫“创”。
那时章照阳只有5岁，它的个子只比创高一丁点。创是仿真型机器人，在以前没有见过这种机器人的章照阳眼里，创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所以第一见面后，章照阳便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父亲问他。
“你们领养了一个妹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只爱我一个了。”章照阳到现在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以及他悲痛欲绝的语气。
听他这么说，父亲和母亲都笑了起来。他们告诉他，创只是一个机器人，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她赶出去。
章照阳放下心之后，就尝试着和创接触起来。他原本想要摸一摸它的肩膀的，但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你好。”他鼓足勇气说。
“你好。”创微笑着回应了他。
章照阳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微笑，那是最为真诚的微笑。这个美丽的微笑牢牢地刻在了章照阳心里，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章照阳？”展桐不知道已经叫他几次了。
“哦，不好意思。”章照阳回过神来，说，“我在思考你刚才问的问题。”
“有答案了？”
“我不知道……我……暂时没有答案。”章照阳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展桐微微点了点头，说：“也好，你好好想想，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记得告诉我。”
“我知道了。”
章照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回答，这又不是展桐给他的任务，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回复她。不过后来章照阳想通了，这是他留给自己的任务。
也不知道创现在过得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