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黛玉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来,看样子,还有一些是自己不知道的呢,怪到昨儿她们见着自个儿时神情有些不对,不是她们几个来,只怕还不会说这话,忙问道:“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也属正常,那薛家的太太,好似去你们府上没求下来,便又来求二哥,还求到母妃跟前来,正好……”说到这里,水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紧,忙打住话头,换作一叹,方接着说道:“还是在庙里,也不知这些人有没有脸皮,我原先看那薛家的姑娘是个好的,于今想来,有这个妈,又有那么一个哥哥,再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听着,黛玉一时不明白水汐怎么忽然就不说了,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奇怪,似乎说漏嘴了的样儿。脑子里转了一转,便明白过来,想来薛姨妈去哪里上香时正好遇见了长安王妃,说了些求情的话,正好太妃也在,自是听见了,只怕更加不待见自个儿了,不由地心里苦笑不已。
黛玉伸手捏了捏水汐的粉腮,笑道:“好了,好了,这样的人,咱们再不理就是。”心里却想,“谁知道这宝钗又是怎么想的,为了以绝后患,还是得想个法子,找个由头退了她,也省得见了心里烦。既赶走了她,少不得三春姊妹和史湘云也是一并要赶出去的了。”
黛玉这里才生了这心思,便听那面左颜说道:“我们姊妹到这里来,图的是个自在,若是有这种人,只怕这自在是没了,还有什么趣儿,回头得与这里的掌柜说一声儿,想个法子叫这人离了这里,才得清静。”
左颜话音才落,成毓姝道:“我记得闲居章程里,有这么一条,凡租住者,不得影响其旁的租客。”“影响”二字着重了些,而这两个自,有很多种说法。
听言,黛玉眼前一亮,是啊,都是自己定的,怎么都忘了,一时喜不自禁,连声道:“好,还是成姐姐有心,我就不曾仔细看过那些劳什子,又长又无趣,没成想,倒有大用处。”
话才说完,左颜的手便打了过来,嗔道:“你这小蹄子,作什么装模作样的,还当我不知道呢。”
黛玉知她指的是自己是这里的老板的意思,一时也不争辩,笑着受了。自上次说出了心里话后,这两个明显该是情敌的人,却比以往更亲近了。知道黛玉是这里的老板的也只有水凝姊妹和自个儿而已,左颜自是不会硬要黛玉承认,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成毓姝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疑惑上了,不过想着这里的老板到底是谁,其实也不重要,也不作深想,只丢在一旁不管。不过,再看黛玉时,却是有些不同了。
忽然听身后,水凝的声音:“我们只管站在这里做什么,一大早起来,还没吃饭呢,都有些饿了,叶家的已摆上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听见,都应了一声,笑嘻嘻地三五结群地往小楼去。
饭毕,大家说得高兴,竟是不想挪地儿了,只吩咐丫头们在大厅里摆上酒菜接着叙说思念之意。
黛玉等人与水汐姊妹左颜成毓姝坐了一个大圆桌,其余诸人分做两个桌子坐了。见上了一样新法子做出来的酱鸭子,上菜的丫头特意介绍了,几人才说尝尝,便见薛宝钗摇摇地走过来,在月莹面前站定。黛玉一时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便听薛宝钗举杯上前,笑道:“林姐姐,”喊着,又微微侧了下身子,对着黛玉,“林妹妹,宝钗敬二位一杯。”
薛宝钗这话说了,二人也不好失礼,自是站了起来,也举杯,月莹也不急着喝,只说:“薛姑娘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这里的客人,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喝一杯酒原也不算什么,只是薛姑娘单独敬咱们姐妹,可就说不过去了。”亦是玩笑,亦是真心。
桌上其余诸人听见,自是忙应和。宝钗面上连表情都没变,笑容依旧,道:“这是自然的,不过这一杯还是要先敬林姐姐和林妹妹的,二位也不忙着先拒绝,听宝钗把这话说完。一则是贺喜林姐夫高中,二则是代我妈妈与林妹妹道歉,回头宝钗再亲自去与夫人赔罪。”
黛玉一听是为这个,心里便有些不喜,手中的杯子便搁下了,只是为着宝钗不至于太过尴尬,道:“薛姑娘这话好生好笑,这些时日,我连薛太太的面儿也未见着,何来的道歉之话,更何况,薛太太是长辈,这道歉二字,真真是叫黛玉承受不起。这酒,若是说为着我们同在闲居,自然喝得,若是为这个,黛玉却是喝不得。”
宝钗只是想着,这事都被她妈妈闹得满城皆知了,黛玉想是该知道的,又听得从顺天府来的消息,只怕是要重判。虽有些不岔她哥哥那性子,只是她一个女儿家,又只有一个妈了,以后的依靠还得是薛蟠,自不想他有事。便想着黛玉并不像以前那么疏离,便动了一些心思,私下里也请了几遭,却是连黛玉的面儿也没见着。昨儿来,也私下里去了南国家园,奈何那守门的丫头油盐不进,无法,心里也是急了一些,才想着在众人面前来这一遭,她心知黛玉心软,又总顾惜贾府的情面,有三春姊妹在,多少也会留些体面。
她却是不知道,黛玉确实不愿与贾府公开撕破脸皮,却不是真个顾惜这点子血亲。尤其是刚知道了薛姨妈做的事,泥菩萨还有三分气性呢,何况是凡人。黛玉自是懒得再讲这些子情面,何况,敬酒的又不是三春姊妹,是你薛宝钗。
一时薛宝钗尴尬不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一桌坐着的,不是黛玉的家人,就是与黛玉交好的,知道这件事儿,都为黛玉抱不平,哪里还会为宝钗说话,一般坐着看戏。好在她也是个会机变的,蓦然想起黛玉方才的话里留有余地,忙强笑着说道:“却是我的不是,这一杯该原敬桌上的姐姐妹妹们。”说罢,自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