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扭头看了略有些兴奋的李氏,道:“李姨,您这是要开布庄么?”
听言,众人都笑了,便是跟来的雪雁更是笑不可抑,林淋连声道:“你这孩子,叫人说什么是好。”
李氏拉了黛玉的手,道:“太太留给你的原是极好的,毕竟剩下的不多,留着也是个念想。库里倒是有些,也是上了念头,老爷的意思是给你制些新的。这些都是时新的,以后你或是送人,或是赏人,总该有自己的东西,那些我帮着你选,只你自个儿要用的,却得你仔细选,也合你的心意不是?”
黛玉伸手拉了最近的一块,是一匹蜀锦,花样带着贵气高雅,听着李氏的话,苦笑道:“这么多,我眼睛都看花了,哪里还选得了称心的?”
雪雁是跟着来的,听言,笑道:“怕什么,你整日有什么正经事,时间也不急,你只管慢慢看,我们每日陪着你慢慢选。”又说:“还是大奶奶知道你的性子,这些花样颜色都极好,也称的品格儿。”
黛玉原先还想着,这一百二十台的盒是怎么装完的,不等大婚,黛玉心里便明白了,只布匹首饰都不知装不装得下,何况还有旁的东西,男方的聘礼,真真一点也不多的。
李氏雪雁等人一面与黛玉说着,一面慢慢评品,黛玉选着选着,倒是来了兴致,正入佳境,忽有丫头回报说老爷回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那丫头摇了摇头,道:“不晓得,老爷先回房换衣裳了,等会子便过来。”李氏便知林海是去外书房了。林海父女两个都有个喜洁的癖性,逢吃了酒席,林海都是在外书房洗漱换了衣裳才进来的。
几人也只当林海是有什么事才回来,也不放在心上。打发了那丫头,便又开始看布。
没多久,林海便过来了,看见满屋子的锦缎,笑问道:“你们这是开铺子呢。”
几人忙起身相迎,黛玉上前挽住林海的胳膊,道:“爹爹,我都看得眼花缭乱都不知选那匹好了,您还打趣我。”
李氏道:“老爷怎么没吃晚宴就回来了?可是有事?”
林海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北面坐了,李氏不敢与林海并坐,往西面首座坐了,林淋东面坐了,丫头上了茶,林海拨着盖碗,这才开口,道:“贾娘娘薨逝了。”
众人神色都淡了一些,虽不喜贾府的人,但对于死者,都该有起码的尊敬。半响,林淋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海道:“我才得了消息回来的,那边府里乱得不成样子,礼未成,见府里出了事,亲戚们连席面都没吃,就都走了,我不好就回,在那边多坐了会子,得了消息,才回来的。”
林淋叹道:“这也难为了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氏也叹道:“红白喜事竟是在同一天。”说着,又叹了一回。
宝玉的玉丢了,这事事发突然,也不知宝玉犯了呆症是否是因着这个缘故。贾母王夫人二个又因元春的过世受了打击,也没多问,只交待宝钗好生看着。
离了大厅,宝钗也没有回自个儿的院子,而是与凤姐儿一起商议着找玉。同为女人,且也是一个即将代替自个儿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的女人,凤姐儿的心绪很复杂,吩咐了管事们话后,便与宝钗分开了。
找了几日,也不曾找见,宝玉的症状却是愈发的严重起来,只是痴痴呆呆的。比如说吃饭,你送给他吃,他便吃;你若不给饭他吃,他也不知道要,倒没有别的症候。
元春自过世,因无所出,不过是按王制,进了一品,为正三品的婕妤,谥曰“贤婕妤”,贾母等有品这日日往宫里去,忙得不得了,根本没时间问宝玉的事。
这一日闲省下来,宝钗按例过去请安,贾母自是问起宝玉,“可是委屈了你这孩子了,宝玉怎么没来?”又说是新妇,不用守规矩,指了椅子叫坐。
宝钗起了身,却不过去坐,只是接着说道:“不敢瞒老祖宗,宝玉的病又犯了。只是娘娘薨逝,老太太太太都不得空,这是其一,再则也是空老太太心里添堵,也不敢回。原想着是惊吓住了,请了家里常用的王大夫,也吃了药,却不见好,这几日却是越发重了。只是呆着,失了往日的灵气,吃饭喝水却也与常人无异。”宝钗一时还不好把玉丢了话说出来,只先细细说病症,也是虑着恐贾母吓着了的意思。
许是贾母已作好了准备,听言,倒还镇静。沉吟了会子,方道:“果然是惊吓住了?那王大夫脉息甚好,该说无事的。”说着,却是起身说要去看宝玉。
宝钗忙拦住了,道:“老祖宗才忙了这些时日,身子要紧。宝玉那里,咱们只慢慢寻访便是,那玉该是那一日丢的。客人多,有鱼龙混杂,指不定是什么时候被人挤掉了,被哪个不知事的奴才拣了去,当个物件给卖了。”你说这宝钗为何这么松快把玉丢了的事说出来?却是想着老人家本就因着元春的事受不住,若是一个硬要瞒着,一个硬要究其缘故,只怕会更不好,不若直接说了出来,细细分析过来,略略劝着,倒还好些儿。不得不说,宝钗真是个聪明的人,如此这般叫她一说,可不是叫人能听进去一些?
果然,贾母听了宝钗的话,神色还好,却是哭了出来,一叠声的要去看宝玉,又说叫人找与,却还不至于像那一日那样昏过去。王夫人年纪轻些,只是生焦,要问细情,见贾母这个样子,也不好开口,只得耐着性子。
宝钗两个凤姐儿自是忙扶住贾母,依旧到罗汉床上坐了,一个揉胸,一个抚背,宝钗接着说道:“老太太不必忧心,那玉本是宝玉胎里带来的,自是与他有缘。那一年,琏二嫂子和宝玉魔症的事,不知道老太太还记得么?”也不待贾母反应,便接着说:“那和尚与道人看着不成样子,说的也是些摸不着头脑的,念了几句不成文的话,偏就用那玉治好了他们两个。当时还说了一句话,说是蒙了尘,没了灵性,可见得是个通灵的。这几日,我与大嫂子三妹妹几个也商议了,一面着人家里寻着,却也是想着万一是咱们家里出了这些屑小之徒,倒是埋怨了亲戚家,若是不好。便是真被外人拣了去,若急着用钱的,必定要拿去当了换了银钱;若不急着用钱的,咱们只管许了赏钱,等他来换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