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太子的面色却是又一次沉下来,面上竟有悲愤之色。似有些畏惧水洺,竟不敢直视,转身移到案前,却也不说何事,只从案上捡起那本奏折递给身边的戴权,戴权又递给水洺,“你自个儿瞧吧。”料着水洺已看完,方接着说:“王叔戎马一生,为朝廷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此次凉州被困,本宫也十分心痛。你放心,本宫定救王叔回朝。”说罢,顿了一下,“粮草可以就近征得,只是云州幽州已自顾不暇,鞑子和安路人近些时日也不安宁,石将军所在的青州倒是离得近,只是兵马早先便调了些去凉州,已是兵力不足,便是赶去,只怕撑也不了多久,岭南倒是有兵马,却无大将。”言罢,只是深深一叹。
水洺一瞧折子颜色,便知是军方专用折子,当下再无一丝侥幸,忙打开折子。幸得人还活着,听得太子的话,水洺便以为太子这是有意自个儿出征。没有一丝犹豫,水洺倒身便拜:“臣愿为殿下解忧,前往岭南,解凉州之围。”
太子还未回话,便听得门前的小太监唱道,“殿下,东平郡王和西宁郡王在门外等候。”
太子不及说话,只先扶起水洺,道:“快起来,本宫请你过来,便是商议此事。”话毕,又对那小太监说:“宣。”
太子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水洺自是不能却了他的意。才起身,便见东平郡王和西宁郡王联袂进来。二人先与太子请按行礼,“殿下这么急召臣等过来,不知有何吩咐?”二人俱是在半路上被截过来的,才有此问。
太子摆了摆手,二人起身,与水洺互相点了个头,却是心有疑虑。西疆有长安王,鞑子等处也有大将守卫,便是真缺了将军,也该请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军来议事啊,怎么就叫了几个年轻的小将,且水洺从未上过战场,难不成,太子别有用意?不过都是聪明人,太子不明说,便也不问,只管低头垂首站在一边等太子吩咐。果然,太子也不负众人所望,如方才一般,把折子丢给二人,让二人自个儿看。
二人看完,俱是惊异不已。他们俩是长安王带出来的,长安王的能力自是十分清楚,往日的手下败将,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叫长安王惨败至此呢?只要是个明白人,便知这其中定是不简单,太子叫二人过来的意思却也更加明了。想着长安王如今的境况,便不由地想起曾经战死沙场的永王,还有劳苦功高,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的秦王,还有……自是心寒,只愿来生不要生在帝王家。
没有选择的事,同时也是对长安王这位王叔的尊敬,二人俱是请命。太子大喜,上前扶起二人,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礼,”说罢,示意戴权领人搬了凳子进来,又招呼三人坐下,却是一叹,“父皇信任本宫,把朝政交与本宫,如今边界各处都不安稳,实在是有负皇恩!幸得有朝中忠臣相辅,才没出大事。于今又陷王叔于险地,只恨我不能亲去杀敌,只能有劳两位王弟了。”说着,竟是起身朝二人一揖。
见太子这般,二人虽明白太子这是示好,心里却也有了暖意。哪里敢受太子的礼,二人忙跳起来拉住太子,口中连声道:“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太子也知二人心思,见力辞,太子只是坚持,推让了半响,还是太子说:“这是替前方将士的。”二人方惶恐着受了个半礼,见水洺在一边着急,太子便又说:“如今太妃年纪大了,王婶又有了春秋,弟妹身子重,家里都是妇孺,全靠着你一人,你怎能离开?”
西宁郡王接着太子的话说道:“殿下所言极是,还是你不相信我们兄弟?”
不管这几人说话有几分真心,水洺也知他们说的在理。别的还好说,太妃与王妃都是经过事的,黛玉却是自小养在深闺,又与水溶夫妻情深,尤其是于今身怀六甲,这也有可能是水溶唯一的子嗣,若是得知水溶身处险境,恐难保全。若真有个万一,水溶那里,他又有何面目相见?思及此,水洺方点头,又转身对二位郡王作揖。二人知水洺心意,也不躲闪,受了他的礼,也是叫他能安些心。
回到家里,两位姨娘忙迎上来,水洺看着不喜,摆手叫二人退下,只叫丫头上来伺候。二人心有不甘,却也无法,只是更恨韩氏。进得屋内,由着丫头伺候着脱了外面的大毛衣裳,见韩氏在屋里,便问:“你们奶奶在老太太屋里?”
丫头忙回是,又问水洺:“大爷今儿回来得晚,可要摆饭?”
水洺这才觉着腹中饥饿,却是一早上没吃东西,遂点头道:“爷还没吃呢。”
只是饭传上来,水洺却又没得心思吃,直到韩氏回来,桌上的饭菜也没动一下。韩氏瞧着,又听了丫头的回话,情知有异,却是忍不住打趣,“大爷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这么魂不守舍的?”
水洺惊醒过来,见韩氏靠在门沿上咬着帕子娇笑不已,不由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也无心与韩氏说笑,起身拉了韩氏,夫妻二人携手在炕上坐了,把早上的事酌情告诉韩氏,末了又说:“母妃那里,你需缓缓说明,老太太和老二家的那里,暂且先瞒着。”韩氏知事关重大,心内暗叹不已,连连点头说是。
只是要瞒一件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儿,该有多难。
到底叫黛玉知道了。
已有近三个月没有收到水溶的一言半语了,送信过去的人也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王妃总说打仗的时候,这也是常事,不必担心,但黛玉又怎能安心得下?又加之产期临近,最近十分烦躁。
十一月初三,早晨起来,黛玉便坐立不安,早饭也没好生吃,任菡萏等人如何说笑亦无济于事。黛玉自个儿也烦了,“这几日下雪,总也没出门,母妃那里也好久没去了,今儿趁着雪停了,咱们也该去母妃那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