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情知是瞒不过林海的,不过为安黛玉的心,自是满口应了,“你放心,我自是知道。”
下午李氏便回去了,说了第二日过来,林淋与月莹也没去预备下的屋子,只在绿园的东厢歇下。
第二日洗三,太后自是不必说,皇上那里由太子做主也赐下了物什添盆,各宗室也都送了洗三礼来,贾府里来的是王熙凤和薛宝钗。
犹记得端午那一日的事,自二王妃生辰之后,贾府便与林府疏远了些。
于今想来,恐是那会子没找着由头,二皇子那里又有了明言,这才疏远的。黛玉确实有些不大明白,怎么贾府总要参与到皇子争斗中去呢,还偏偏总是站错队,更总想着两边靠,是嫌祖宗的基业倒得太慢了还是总想着投机取巧赚个功臣好再现往日的风光?
半月后,毓姝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虽有忆哥儿出生带来的喜悦,却有水溶的家书,说是与西宁郡王的大军已会合,只是来敌未退,一时半会儿恐回不去,这个年也不曾好过。
正月方过,皇上便驾崩了。
那一日,水洺上朝后,并没有回家,只打发了跟着的小厮回来,说是有事不回来吃饭。这也是常有的事,韩氏也没放在心上。可直到掌灯时分都没有回来,这才着急起来,吩咐人出去打听,却连门也出不去了。整个王府路上密密麻麻站的都是兵,问起来,也只说是听命行事,问是听谁的命,要行什么事,却再不吐一个字。
这一夜都不敢睡,齐聚在太妃院子里,三个孩子也挪到太妃院子里歇了。想来,皇上只怕是不行了,这是要变天了,何处又将卷起腥风血雨?
天光破晓,皇觉寺的钟声响个不停,整整一百声,整个京师都笼罩在钟声里。
这是说,皇上驾崩了,谁人得胜谁人落了地狱?
丫头正问早饭,韩氏院子里便有丫头过来说水洺已经回来了。太妃和王妃也没注意那丫头神色,只齐齐看向门帘,不见人进来,也不见人打帘子,便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大爷进来?”
那丫头方才战战兢兢地说:“大爷受了伤,还没醒呢,是两位太医送回来的。”
太妃当下便捶胸顿足,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那两个才说没事了,这一个又出了事。”说着,扶着云嬷嬷的手便往外走。
韩氏只觉着眼前一黑,便要站不住,黛玉忙抱住她,连声说:“没事的,没事的,大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说着,自己都要相信了,再看一边的王妃脸色雪白,只是强撑着,“咱们先别急,先听太医怎么说。”婆媳四个如得了圣旨一般,连连点头不已。
只是当见到两个太医眉头紧锁时,几人情知不好,王妃强撑着问道:“我儿怎么样?还请直言。”
两人都不想回这话,只是沈太医与长安王府相熟,这回话的事少不得落在他头。,略思索会子,沈太医起身作了个揖方说道:“下官也不敢断言,大爷伤得有些重,脉息略薄弱了些,只好先用人参吊着,只看能不能醒过来……”
“什么?庸医,一群庸医,洺儿才多大点年纪,你们就敢说这话?”太妃问着,人也跟着起身上前了几步。
沈太医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云嬷嬷忙上前扶住太妃,道:“娘娘别急,大爷定会无事的,不然,还要他们做什么?”
听言,沈太医和张太医张了张口,不敢应承,也不敢反驳,呐呐不敢言。倒是沈太医。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眉头略舒,朝屏风那头说道:“下官记得,府上有一枝千年人参……”
听言,众人心里俱是一喜,王妃忙拉住瑾嬷嬷,“快,快,快去取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打发了瑾嬷嬷下去,又对太医说:“要用到什么药,两位尽管说,府里没有的,我去求太后也要寻来。”
韩氏已是泣不成声,黛玉不敢撒手,心里也很惶恐,惟愿水溶能早日回来。
水洺终究没有醒来,但是人还活着,太医称作“活死人”,黛玉脑中却想着另一种说法——植物人。
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叫人意外的是,随后韩氏诊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带来一份生的希望。
第二日,新皇下旨,水洺护驾有功,特封为永宁郡王,长安王的爵位依旧由水洺袭,可享双俸禄。
一时长安北静两王府风头大盛,凭是王妃与韩氏黛玉说家中无男丁,概不迎客,送礼的人依旧不停歇。
水洺人事不知,韩氏又怀着身孕,王妃便命黛玉帮着管家。虽是为韩氏着想,只是韩氏一向管家,又是这个时候,难免心里会有想法。只是王妃发了话,黛玉也不好不听。便只好将那等繁琐的事揽过来,账务一概交予韩氏,但凡有事,黛玉也不自专,俱问准了韩氏的意思方罢。如次几次,倒是闹得韩氏有些不好意思,便只说叫黛玉做主便是,不必来问了,黛玉却是依旧每日过来,韩氏渐渐也就由着黛玉了,妯娌两个有商有量,比起先前,倒是亲热了不少。
一日,天气十分好,正好少柏打发人把黛玉要的东西送来了,黛玉正打算回绿园,见此,便也不回去了,吩咐人抬着,往太妃院子里去。
经历了水洺的事,太妃病了一场,大好后便记不得事了,有时连人也认不得,倒是记得每日去佛堂念一个时辰的经文。
许是忘了事,往日的戾气没了,只剩下慈祥。见黛玉请安,便笑着让起,又说:“才回去,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有事?”
黛玉忙命婆子把东西抬上来,笑道:“前几日便说了要送一样东西给老太太,今儿到了,可不就给老太太送来了。”
只见堂上是三张带轮子的椅子,一张檀木的,一张湘竹编的,一张布的,俱是没见过的样式,遂笑道:“这倒是稀罕,谁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