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略有些得色,笑道:“凭它是谁想出来的,老太太只管受用便是。”说罢,又说:“老太太欢喜热闹,又不喜坐软轿,有它也方便,我也是才想起,便请了二哥帮忙,却不知是否合老太太的心意。”
老太太十分欢喜,“你有心了,”说罢,又说:“我一把老骨头了,这好东西还是给洺儿送去吧。”
黛玉还没说话,跟着的瑾嬷嬷便说:“娘娘只管收下,大爷那里,二奶奶已经预备下了。”
辞了太妃这里,黛玉便去了韩氏的院子。
天气晴好,水洺一家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黛玉进来,韩氏忙起身相迎,“叫个丫头送来便罢,你怎么还亲自过来。”
黛玉微微一愣,韩氏怎么知道是来送东西的,事先也没说过呀。倒是菡萏记得,见黛玉疑惑,便知黛玉把早上的事忘了,遂笑道:“我们奶奶还没回去呢,奴婢这就回去拿。”
菡萏提起,黛玉方想起这一回事来,原是早上韩氏说“上次的酸梅吃着好,还要一罐”,遂笑道:“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有了千里眼顺风耳,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了呢。”
手摸了摸,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宝贝?这……可能坐人?”
“你别管从哪里来,有,你拿着用便是,”黛玉见韩氏动作,便知她是疑虑那布承不起一个人,便说:“无碍的,这是特特织的厚布,当初为了这个,我们连织布机都改了,春秋或是冬日在屋里用极好,又透气又不硌人。”馥姐儿小孩儿家的,对新鲜事物总是好奇一些,看见,早跑过来了,几人说着话,她便往椅子上爬,只是年小人矮,怎么也爬不上去。黛玉便上前抱起她放进了布椅里。因没坐过这样的椅子,发觉自己往下沉,便有些害怕,抓着黛玉的衣袖不撒手,而后见无事,才松开手,又新奇起来,摇摆着小身子,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这里瞧瞧,那里瞧瞧。
黛玉送来的,韩氏自是相信,不过是那么一问。见馥姐儿坐着还不安分,便斥了一句。听见黛玉的话,略有些惊异,道:“似乎并没有见有卖的。”
黛玉略有些脸红,笑道:“我就掉进钱眼里了,什么也都拿去卖不成?”
韩氏便笑了起来,摆手道:“我随口问问,可没有这个意思。”
说完,黛玉自个儿也觉着好笑,遂说道:“你说得原也不错,早想起来,我也早就拿去卖钱了。我挣了钱,别人也得了方便。还是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哪里想到这上面,不过是有用。”说罢,又接着说:“立了春,天儿便一日日的好起来,乘着还不热,每日推了大爷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想来与身子也是极好的。”
见说起水洺,韩氏便看向软榻,水洺静静地躺着,若不知道,也只会当他是睡着了。韩氏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却又生出一股柔情来,“大爷似乎真的听得见我说话似的,我觉着这些时日,他脸色好了些。”
黛玉点了点头,道:“自然听得见,心里有了牵挂,才舍不得走啊。”
黛玉对于照顾植物人并没有经验,却也知要多与其说话,勤拭身,多按摩,食物要软烂。想起来,便找机会与韩氏说说。其实效果并不大,只是韩氏心里有了希望,便有了效果。
祭祀大典当日,凉州八百里加急,送了西疆人的降书来,新皇大喜,认为是吉兆,赏赐极多,更言明忆哥儿的百日宴将亲临。
长安王府连番出事,确实也需要一些喜气冲一冲。自忆哥儿出生,王妃便有心大办,说不得能借着这喜气,水洺能醒了也未可知。自皇上口谕下来,倒是有些发愁。
皇上的安全倒不必担心,自有御林军负责。只是这所宴的客人,却是有些难办,多了少了,在皇上眼里,都是忌讳。
何况,这王府路上,于今已空了一座,围了三座。
韩氏于今最是要紧的时候,黛玉也未曾操办过如此大事,王妃便亲自接管过来,韩氏与黛玉协从,凭是这样,几人也累得不行。
“敏王和东平郡王那里可吩咐人去请了?”说罢,叹了口气,“请他们劳动,原该亲自相请,只是……”于今满府尽是妇孺,水洺又是这个样子,竟连个待客的男丁也找不出来,王妃心里何等凄凉,可想而知。
新皇登基,宗室里一应皇族俱是升了等,敏郡王也从郡王封为亲王。
黛玉忙道:“儿媳想着王叔是长辈,便吩咐了曹春过去,东平郡王那里是王林。”曹春是长安王府的长官吏,王林则是北静郡王府的长官吏。
王妃点了点头,道:“这样便很好,倒是难为你仔细。”说罢,又转向韩氏,“明儿凡事你都不要操心,只管陪着你妈说笑便是。”
韩氏对这一个孩儿十分看重,心里是巴不得,听言,自是欢喜,“正想向母妃讨个清闲呢,母妃倒是先替我想着了,只是要劳累母妃了。”
王妃横了韩氏一眼,道:“一样是孙儿,我偏向哪一个?”一语未完,似又想起什么,说到后面声音便低了下来,“寺里的香油钱可都送去了?明儿只怕是不得空。”
这事是韩氏负责,见问,遂回道:“今儿使人都送去了,也嘱咐了,晚上交时便点上。父王的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已是最多的了,大爷二爷俱是五斤,这是母妃舍的,不敢点多的,怕折了福分,儿媳便替自个儿和玉妹妹一人又添了些,父王的是各十二斤,半斤灯草,合起来也有七十二斤油,两斤灯草,大爷和二爷各又舍了五斤油,合起来是十七斤,忆哥儿几个还年小,不敢给他们点灯,恐折了福分,只捐了香油钱。”
王妃连连点头,道:“原该如此,我也是才想起这事来,还怕你不懂。真是年纪来了,记性越来越差,这事儿竟也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