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门派的抗震救灾与灾后重建,更让陆清秋担心的是门派中的细作的安危——仙盟与朝廷为了争取中小型门派的支持各显神通,从“日后可以扩充为大门派的特权”到“奇珍异宝要多少给多少”各种许诺无所不用,同时为了“深化合作意向”,两边都在山门派驻了密探监视着门派的一举一动——或是直接告知掌门自己的身份以客卿身份驻留山中,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浑水摸鱼通过门派的重重考验被当成弟子收进门内。
也亏得峒山对这次会盟响应的晚,没走太远,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大亮时赶回了山门,看着昔日高耸矗立的山门化成的废墟,陆清秋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哆嗦的嘴唇——大门都成这样了,那里面的弟子岂不是凶多吉少?要仅仅是个把外门弟子也就算了,万一哪一方的密探出了意外,自己就没办法继续两面下注,只能彻底倒向一边了。
“清崖,赶紧清点弟子人数,一切以救人为主,先把所有弟子的名单核对一遍。”万般无奈之下陆清秋只能希望借着这次人数清点的机会把内部的细作揪出来。
把任务一项一项布置下去后,陆掌门就只能回到正殿,等待着门下弟子回来汇报门派损失救灾进度,亦或是等待潜伏的密探来报出他们拉拢峒山的最终报价。
陆清秋往正殿走去的时候没注意到左手边山腰的密林中有一双眼睛在观察着一切——陈艾目前还不打算主动跳出来宣扬自己的“失忆”设定,只想着先看看能不能混一混,再多收集一点信息。
虽然从来没有在书中描述过峒山派掌门的样貌,但是华贵的衣着,仙风道骨的气质加上弟子们的前呼后拥让陈艾基本可以确定刚刚走过去的就是被自己创造出来的峒山派掌门。
“头疼啊……”陈艾只感觉现在的处境越发不妙,自己写小说的时候为了体现主角的正气凛然就把这个掌门写成了一个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特质,这样下去想在山里装岁月静好怕是不太可能了。
正在陈艾头疼的时候,一声喝骂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就你!还看旁边?这破林子除了你没别人!出来!”出声的人打着灯笼照提着剑,为了起到警示效果还用剑身把旁边的石头敲的梆梆响。
灯中火光刺得陈艾视野模糊,双眼好半天才对焦成功,观察一番后发现来的是一行三人,领头的穿着显然不是外门弟子能穿的云纹锦袍,年轻的脸庞透着一股傲气,可以推测出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左右随侍二人,其中出声警告者衣着跟自己身上的破烂形制相仿,估计跟自己一样是个外门弟子狐假虎威,另一人虽然也衣锦缎,但是怀中抱着两把长剑,背上背着不小的行囊,可能是内门弟子的小跟班。
“师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艾只能点头哈腰地换上一副笑脸:“我这是迷路了,地震的时候被砸了脑袋记不太清楚……”
“你是山门那个被埋的人?”为首的乃是峒山大师兄,对那个呼救的声音还留有印象,陈艾一张口就听出来是一个人:“被砸傻了?那就先跟着我们到正殿集合,掌门有事要说。”
“好的好的……”陈艾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还是只能恭顺地跟在三人后面往山上进发。
等到几人到了正殿,陈艾差点没被里面的珠光宝气震瞎——书中他只是潦草地写了几笔“金壁辉煌”,“雕栏玉砌”,怎么这个世界里比原作都夸张!玄铁的门槛两侧立着上好的乌木当柱子,上有鎏金的流云纹饰,祖母绿的青松枝,白玉的丹顶鹤——就连那鸟的脑壳都是红宝石镶的,殿里是峒山出产的特有峒山玉做的地砖,几把沉香木椅一字排开,簇拥着正中的由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掌门专属椅子,椅子后一扇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屏风,但站在屋外都能感受到屏风给人的一种安神静气的效果,只可惜才发生的地震让墙壁和立柱都生了些许裂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乖乖,这也太有钱了吧?”陈艾咽了口唾沫,打量着峒山派正殿这浮夸的风格,心里算着这要是原来的现实世界这套门脸得多少钱。
殿外内外门弟子分列而立,外门弟子基本没几个人有资格常来位于内门活动范围的正殿,一个个跟陈艾一样这瞧那看,内门弟子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脸鄙夷地看着这群土包子同门,至于临时征上山的村民,他们还在没被正式招进门派,自然是没资格参与这次的召集。
等人到的七七八八后,陆掌门正式登场,第一句话就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峒山派要亡了。”
见到弟子们脸上震惊的表情,陆掌门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说到:“可能你们不知道,大乾修真界的安定繁荣维持不了多久了,咱们峒山也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接下来不想为宗门流血的,或者修为只有炼气期的,收拾收拾自己下山去吧。对宗门的未来有自己的想法的,等一会大家都散了以后留在正殿候着。至于即将发生的是什么战争,等你们做出自己的选择后自会告诉你们,都接着去救人吧,散了散了。”
说罢不理会下面已经炸开锅的弟子,径直往屏风后走去了。
这段故事一脸懵的宗门子弟们不清楚,陈艾却了如指掌——这正是小说中的前期剧情高潮部分,接下来的剧情中主角将会来峒山派踢馆,从此彻底扬名江湖,之后在中期剧情,汹涌的废立战争中逐渐收服各大门派,成为名副其实的仙盟盟主,娶公主为妻,使仙权彻底压倒皇权,云海门作为反派也将被彻底清算。至于现在的峒山派,作为前期的最终boss自然会在被主角击败后彻底退出小说世界。只可惜这部分篇幅还没来得及展开,才写了个主角峒山立威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穿越到书中世界会对原来自己构想的剧情有什么影响,陈艾还是决定留在正殿给掌门一点建议——哪怕这个建议只有短短一句话——“直接归顺来上山挑衅的年轻人就完事了。”
结果才打定主意,一只胳膊就搭到了陈艾的肩膀上,一个没见过的小伙子凑上来笑嘻嘻地说:“陈哥,门派的事有长老们操心呢,咱们接着去救人去!”说罢,不由陈艾分说,直接拽着陈艾肩膀挤开七嘴八舌的人群离开了正殿。
朝山下走了一里地,那小伙子见四下无人,拽着陈艾挂进旁边的小树林,再三确认没有尾巴跟踪后,单膝跪地抱拳,一句话便让陈艾差点吓傻:“陈将军!”
“你等会你等会,”陈艾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你叫我什么?”
“陈将军!”那人继续低着头,恭敬地把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这附近没有别人,将军不用如此谨慎。”
“嗯……那好,之前交给你的任务办的怎么样了?”陈艾心思电转,努力镇定下来问了这么一句话。
看对面的意思,陈艾在峒山应该是另有一层身份,只不过当初写小说的时候并没有具体构想过峒山内部的事宜,因此只能先套一套对方的话,看看这个小说世界的微观之处到底有什么惊人展开。
“回将军,属下已经摸清了峒山长老们的主要书信对象,”那个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不少“正”字:“这是他们与其他门派的书信情况,具体内容属下没能查到。”
“干的不错,我看看……”陈艾一边假装夸赞两句,一边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本来小说里的设定应该是峒山派作为云海门的兄弟门派在这场内战的开始就退场的,怎么根据这张纸的记录,好像仙盟的另一巨头“困蛟阁”才是峒山的盟友啊?这峒山高层不会全员内鬼吧?
“这事你怎么看?”想了一下,陈艾还是决定继续多套点话出来,好让自己掌握更多信息。
“属下以为,现在可能是咱们代表皇室摊牌的最后机会了,再拖下去不论是他们彻底倒向仙盟,还是跟云海门合并,最后赢家都不会是我们,不如现在直接争取一下,也好回去跟圣上复命。”
坏起来了!陈艾心里一阵绝望——摆明自己是皇帝心腹,还是将军这种身份,虽然不清楚是实职还是虚职,但是作为自己小说中最弱的傀儡势力,就算是掌兵的实职将军又有什么用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后,陈艾沉声说到:“你继续之前的任务,这件事我去跟掌门谈,三天后的午夜咱们山门废墟再碰头,如果我没来你就直接下山向圣上复命。”
“那卑职……”简单的一句辞行还没说完,下山方向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陈艾脸色一变,直接挥手示意下属赶紧离去,整了整衣裳,装出一副打算在林子里出恭的样子。
从山下来的是一对俊男美女,整体装束不似峒山派中人,虽然样貌年轻却自有一番不凡气度,女青年不知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男青年背着包袱沉稳地跟在后面,腰间挎着一口宝刀——虽说那刀的刀身划痕累累,刀柄跟枯树枝一样歪歪斜斜,但是末端镶嵌的一块红色宝石还是让陈艾摇头苦笑——从山下来的这二位中的男青年便是这个书中世界的主角,那块刀上的红色宝石就是当初给主角开的外挂之一——战斗之时只要主角催动灵气灌注其中,那宝石便会激发出一股可以分辨敌我的烈焰,成倍地增加那口刀的威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艾面对自己笔下的主角,只能硬着头皮去给他留个好印象,不说加入主角团队,能混个面善也是好的,万一日后倒了大霉也能留个翻盘的念想。
“二位道友请留步,鄙派刚遭天灾暂时不便接待外客,您如果有什么需要鄙人可以代为通传。”
陈艾此刻还不知道,整个书中世界未来的发展从这句话开始,脱离了他原本的构想,开始向着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