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刘员外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看守大门的家丁吓了一大跳,隔着门缝看见门外来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黑黑的马车,黑色的骏马,黑暗的车帘,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位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在黑夜里显得如此协调而又突兀。
马在不停的打着响鼻,偶尔嘶鸣着,看样子是跑了很远的路。男子敲完门,便拉着小女孩的手,站在门前。看门的家丁点着了灯,开了门。在灯光的照耀下,黑衣男人低沉着头,他身边的小女孩注视着黑衣男人的脸,在漆黑的夜里,二人显得如此孤单而坚定。
“我想求见你们家员外。”男人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是哪位?找我们员外何事?”看着男子衣饰华贵,乘坐的马车也不同一般。看门的家丁忍住被惊醒的恼怒,耐心地问着。
“你就说青洲有故人来访,他便知道了。”男人依旧是低沉的音调。
“好,你稍等。”家丁关上大门,向里院走去。
不一会,只见七八个家丁拿着火把,簇拥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一身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刘员外刘振庭。
看到眼前的人,刘振庭脸色平静,既没有高兴之色,也没有愤怒之容,先把二人让进门内,吩咐管家“小铁”安顿好二人的住处。然后刘振庭在前引路,男子领着小女孩跟在后面,一起向里院走去。
黑漆漆的大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随着大门的再次关闭,一切又恢复了夜的宁静,唯有树影婆娑,明月高悬。
这几日,宗小元不用外出砍柴,便在牛棚里忙活。一早,宗小元来到牛棚,看到旁边的马棚里多了两匹马,这两匹马神骏非凡,身形修长,匀称饱满,四蹄有力,马首高昂,马鬃油亮,马鞍精巧华贵。更难得的是,这两匹马都是纯黑色,不见一丝杂毛,几乎长得一摸一样。这两匹马往那一站,登时将旁边的马比了下去,就连那匹把刘大少爷摔下去的白马也相形见绌。
牛棚里的活,宗小元自是有办法让自己不干的。百无聊赖之下,宗小元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在地上胡乱的划着,至于画的什么,他是不在意的。偶尔抬起头来,看着隔壁马棚里那两匹高昂着头颅的黑色骏马,宗小元心里不止一次的赞叹:真是两匹宝马。
宗小元的心思没有完全停留在两匹骏马上,他脑子想的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有这样的宝马良驹,想必肯定也是富贵人家。
虽然宗小元现在吃喝不愁,干活靠买,已经比原来好了不止多少倍。况且还有两位活了几万年的宗师教导自己修仙,可谓是人间罕见了。但是宗小元老觉得修仙太枯燥了,背的全是口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对于自小好动的宗小元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要不是时时想着修仙后的种种好处,宗小元恐怕连一天也是难以坚持的。
对于自小是孤儿,受尽人间苦难的宗小元来说,刘员外家才是真真切切可以看到的富贵之家,吃穿不愁,还有这么下人干活、伺候,这才算是神仙般的日子。宗小元晚上做梦的时候,曾经梦见过自己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在梦里自己娶了刘员外的独生女儿,入赘刘家成为刘家的女婿。再也不用在牛棚里干活了,那些长工、护院、家丁看见自己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经常亏待自己的管家“小铁”也尝到了吃不饱饭,干不完活是什么滋味。那份美妙真是让人流连难忘,但醒来之后,终归是黄粱一梦。因为刘员外家是没有女儿的,只有刘羽成一个奇葩少爷,就算这个奇葩少爷变成女孩,宗小元恐怕也是不敢娶的。
正在宗小元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何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女孩站在了马鹏里的那两匹骏马跟前,温柔地抚摸着它们。
嘶---嘶---,一声马鸣,把正在胡思乱想,神游天外的宗小元吓了一跳。
宗小元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娇小但美丽的倩影站在高大的骏马前。两个干净的马尾小辫飘在头后,粉红色上衣绣满了牡丹花鸟,裤子也是粉红色的,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布鞋竟然也是粉红色。眼中这个粉红色的小姑娘,是那么清新脱俗。宗小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小姑娘,竟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似痴了一般。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牛棚外,还有一个宗小元正用吃惊和羡慕的表情,如痴如醉地看着她。她翘起小脚,还够不到马背,只见她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白的如同雪一样,如此完美,没有一点瑕疵。雪白的小手在黑色的马腹上轻轻抚摸着,一黑一白,一明一暗,对比是如此的分明,让人恍惚。手来回抚摸着,从一匹马抚摸到另一匹马,如此轻柔,放佛妈妈在轻抚自己的孩子。
“大黑、二黑,这次可辛苦你们了,你们从过来没跑过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吧,我让爹好好喂你们,给你们最好吃的。”小姑娘一边抚摸着两匹马,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但是马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对牛弹琴和对马说话的效果想来是一样的的。
宗小元好奇的盯着眼前的粉红色的小姑娘,眼睛随着小姑娘雪白粉嫩的小手从第一匹马看到第二匹马,再往复随行。直到小姑娘转过头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地看着宗小元,宗小元这才回过神来,窘迫的把眼光偏向一旁。还是小姑娘大方,看到有些窘迫的宗小元,先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在这干嘛呢?晒太阳吗?”声音如百灵清唱,如此悦耳,宗小元仿佛如聆仙乐,喜不自禁。宗小元从没见过如此的美丽的小姑娘,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宗小元听的最多的是刘员外府里丫鬟们叽叽喳喳像鸟叫的声音。
“我是……我是……我是放牛的。”身在牛棚边的宗小元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在如此美丽的小姑娘面前,宗小元的嘴巴便不听使唤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你是结巴吗?”小女孩很奇怪宗小元说话的方式,竟然直接问道。
“我不……不……不是结巴?”越紧张,宗小元说话似乎越来越向结巴看齐。
“还说不是,你说话一直都结巴,嘻嘻。”小女孩不大相信宗小元的解释,尤其是宗小元第二句话说得更结巴。
“我是……是紧张的。我不是结巴,我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的。”宗小元怕小女孩误会自己是结巴,赶紧抑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最后几句话便正常了。
“嘻嘻。看来你好像不是结巴,那是我误会你了。那你紧张什么?你又没做错事情,我又不会打你骂你?”小女孩不太明白眼前比自己大的小男孩为何会如此紧张。
“没什么,见了陌生人我就这样,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宗小元心想总不能说自己看见美丽的小姑娘就紧张吧,就编了个还算接近的理由。
“奥,是这样的。不过我们慢慢熟悉了就好了,你就不用紧张了。”小女孩轻声说。
“嗯,是的。”宗小元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应声道。
“这些牛都是你的吗?”见宗小元不说话,还是小女孩打破了僵局,开口问道。
“不是我的,是员外家的。但平时都是我来照料它们,领他们到山坡上吃草,给他们打扫牛棚,帮他们赶走身上的苍蝇和蚊子。它们都很听我的话,我让他们怎么走,他们就怎么走,我有时还可以骑在他们身上呢。”一说起本职工作,宗小元便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那你对你的牛可真好,能把它们照料的那么周到,我连一匹马都照料不了,但我对它们是很好的。”在小女孩眼里,牛是谁照料便是谁的,宗小元照料这些牛,这些牛便是宗小元的,似乎和刘员外没有多大关系。
“你刚才是在和马说话吗?它们听不懂的,我都用口哨命令那些牛,它们能听懂口哨,就会乖乖听我的话了。”宗小元自信的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反正他们很多时候也不理我。那你教我吹口哨好不好,我也用口哨来指挥它们。”小女孩突然之间找到了新的方法,很是兴奋,高兴地向宗小元求教。
“不行的,牛和马不一样,不一定管用。再说了,你得从它们小的时候就吹给他们听,还得在他们饿的时候吹给他们听,这样它们才能听得懂,才会听你指挥。”宗小元对小姑娘的这个主意不是很赞同。
“试试嘛,万一管用呢。”小女孩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非得要学。
“好吧,我教你,要是不管用,你可别怪我啊。”在女孩面前,宗小元没有任何拒绝的勇气。
“没事,不管用我也不怪你,快点教我。”小女孩一副迫不及待要认真学习的样子。
于是宗小元就把他放牛用的口哨一个一个的教给小姑娘,小姑娘学得很认真,也很聪明,没多久就全部学会了。
“原来有这么多吹法啊!谢谢你,我试试管不管用啊。”小女孩满脸兴奋,刚学完就要现学现卖。
只见小女孩快速地跑到那两匹黑马跟前,用宗小元教的口哨来命令它们,但是两匹马毫无反应。旁边牛棚里的黄牛听到这个似像似不像的口哨声,集体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宗小元赶忙去安抚黄牛,让他们非声勿听。
“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它们听不懂。”小姑娘垂头丧气的返回来。
宗小元怯怯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她撅着粉红的小嘴,双手捂着脸,娇怯怯的站在那里,宗小元觉得美极了,自己竟呆住了。
“你想什么呢?”小女孩用手捅了一下宗小元。
宗小元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赶忙回过神来。
“奥,没什么。我给你说过的,这是给牛听的,你那两匹马可能听不懂,就像我们去别的地方,别人说话我们也听不懂一样。”宗小元赶忙说道。
“你说我比成牛马吗?”小女孩反问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顺口一说,没有那个意思。”宗小元满脸通红,赶紧解释道。
“哈哈,逗你玩的。”小女孩一阵娇笑。“你说的有道理。那我用你教我的口哨,指挥一下你的牛,你觉得会管用吗?”小女孩提出了另一个新的玩法。
“不知道,应该管用吧。”宗小元觉得他的牛未必会听小女孩的指挥,但是又没法拒绝小姑娘的提议,只能含混的答应着。
于是小女孩按照宗小元的方法,用不同的口哨指挥牛棚里的牛。可怜了这些牛,对这些似是而非的口哨声,既迷茫又朦胧。本来是坐下的口哨声,小女孩的声音弱一些,这些牛便无所适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全都蹲着了;本来是前进的口哨,小女孩吹得长度不够,这些牛便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最后都竖着一条牛腿,来了个金牛独立。
这些滑稽的场面,宗小元从来没有见过,在一旁笑得肚子疼,小女孩看到宗小元在笑,还很不服气。最后看到这些牛那迷蒙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无辜被调戏的表情,小女孩也是忍不住了,也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好像都好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毕竟都是孩子,笑起来格外灿烂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