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惜命,所以对自己狠,他也有想要在一起的人呢,他这个年纪,说爱太廉价,说喜欢太轻浮,只有“在一起”显得朴实无华,有安全感。
大人们常说,他们这种小孩子,哪懂得什么情啊爱的,只不过图个新鲜,其实他们这种小孩子,情啊爱的才是最纯粹的,只是太多人用“年少轻狂”当借口,把这份感情稀释了。
清脆的关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连同那段肮脏的回忆也被尘封在里面,回望过去,只有一面深蓝色铁皮大门,哪有什么少年余夏。
回过神来,细碎的阳光铺在脸上,好一会才把手放下来慢慢适应,带睁开眼。并没有什么等待他的人,只门前停着一辆看起来崭新的大奔。
漆黑透亮的车身映着他的身影,一身黑色的常服与车身融为一体,只有窗户还照着他脸,清瘦苍白。
车窗缓缓摇下来,入眼的就是一个面容精致,面色如霜的女子,虽保养的较好,眼角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她。
见他出来,先是一愣,才露出笑容,娴熟地开口道:“小夏来了,我,我是你妈妈。嗯,我们上车聊好不好,我先带你去吃饭,你看看你那么瘦,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余夏感到奇怪,怎么会有一个人,不笑时,冷若冰霜,笑起来有那么温婉和善,像个活菩萨。
她虽是笑得和善,语言也得体,余夏还是感受到了她眼底的疏离与嫌弃,如果是真心来接他,又怎么会连个车门都不愿意下,嘴上说着心痛他,连触摸一下他都不肯,一双手死死地扣住名牌包的边缘,无一不在说着她的不情愿。
余下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拿出什么证据,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与眼前这人只眉眼间就有七八分相似,余夏也才知道,原来他长得像母亲。
他还以为他五官偏硬朗长得更像父亲。
跟着上了她的车,车身宽敞,余夏坐在边缘,紧靠车门,双目无神地盯着外面。
苏韵诗有些无措,尴尬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走呢。”
余夏没有回头看她,只冷声道:“我找不到地方去。”
苏韵诗被他的回答击得无言,一时间,两人气氛更加尴尬。
余夏被带去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来来往往,都是打扮很讲究的人。
苏韵诗流利报英语菜名,并没有询问余夏的意见,或许是怕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尴尬,谦和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点,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们换一家。”
余夏没有回答,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苏韵诗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是保持得体的微笑。
不过一会,菜就上了,确实是余夏不喜欢的,他对海鲜过敏。
苏韵诗一直偷偷注视着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夹了一个虾仁放在他盘子里,轻声道:“小夏,你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余夏若无其事地吃着眼前的一面,全当没听到。
苏韵诗见状,抓过他的手放在手心摩擦,像无数父母那样:“我找了好久了,你跟妈妈回去吧!妈妈可以照顾你,你相信我,我是你妈妈呀!”
余夏年纪小,遇到的事却不少,如果他一直单纯如斯,那他这十几年可就白活了。
抽出手,淡定的开口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少年声音清冷,就是如此平静地开口,也叫人听出几分薄情的味道。
苏韵诗尴尬地收回手,温和一笑,开口道:“我找的专业的人找的,废了不少劲,总会有线索的。你长得像我,哪有父母不疼自己孩子的,你是我儿子,你丢了我不得找你,哪有什么为什么。”
余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笑意,抬头注视眼前这位自称疼爱儿子的母亲,问:“那我又是怎么丢的。”
苏诗韵被他盯得一愣,一下晃了神,但到底是个见过事的人,不过一会就定了神,道:“我回医院拿个东西回来就听说你就被抱走了,抱你的是新来的司机,我没想到是他,找到他那里的时候他已经出车祸死了,你也早就不知道别卖到哪里去了。”
余夏看着动动情的模样,真的像是不小心弄丢了孩子痛心不已的母亲,垂下了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
“我养母说,捡到我的地方是在医院天台,身上还放着一张银行卡。”明显,这是蓄意抛弃。
苏韵诗一下就愣住了,他没想到他养父养母会告诉他这些,她调查过王婉这一家子,她这种刻薄的人,是绝对不会主动把卡的事情告诉他的,现在余夏知道了这件事,就说明她在撒谎,一切都不成立。
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气息一下就乱了,还是一脸温和道:“余夏,我。。。。”
“不用说了,不是都过去了吗,现在找我什么事?”余夏打断她的话,再问下去,只怕是有更荒唐的借口,毫无意义。
苏韵诗被他怼得无言,她确实是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圆过去,她总觉得这件事说得越多,错得就越多,又庆幸他打断她的话,这样还可以当做是有苦衷。
再一次抓过余夏的手放在手心,被余夏不着痕迹地躲开,苏韵诗习惯了就不在意了,淡定地将手放在桌上:“妈妈想让你跟我回去,我现在找到你了,肯定不会让你继续受苦,我们终于团聚了。而且,小夏,你别怪妈妈多嘴,余家,你是回不去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说得没有底气,余家回不回得去,难道他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余夏其实很想问,他的处境她这么清楚,又有没有想过是怎么造成的,什么不小心弄丢的,他一点也不行,只不过因为答案太过残酷解释显得惨白无力,所以他选择不听。
“我给你办了入学手续,你还可以继续读书,你可以跟我去平城读书,你也可以就在这里读,你现在还小,要参加高考,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等你考完再说,你现在不要意气用事,这是你的前途,你赔不起。我听说你养父养母都不在了,你这么小,怎么生活?”
瞧瞧,多么为儿子着想的慈母,可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戳他的痛处,他还小,没有参加高考,没有学历,没有前途,没有资本,所以必须答应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绑架呢?只不过是以关心的名义。
其实她不用这么费劲心思地提醒他他的处境的,他没想过拒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以后总是要还的,只是现在他还需要生存。
苏韵诗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有些意外,心里头也说不清是些什么滋味。
她满足了余夏的一切要求,在新都城读书,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套房子,给他钱,给他买东西,他也不拒绝,这样,苏韵诗心里似乎才好受一点。
她原本是想要他去平城的,但余夏不愿意,她家祖辈就是新都城扎根的,只是后来随丈夫迁到了平城,平城是省会城市,比新都城这种小城市繁华不知多少,她答应余夏说每个月来看他一次,余夏也没有拒绝,似乎不管苏韵诗做什么,他都无所谓,让苏韵诗对这段关系有点无从下手,她有苦衷,所以一切物质上的要求都给他最好的。
余夏也知道她有苦衷,也不问,她若真的在意他,不会想接他去平城只是给他套房子,而不是接他回家,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也从来不问他需要的的是什么,给予的一切只是她认为好的而已。
在酒店住了两天,房子的事情才算定下来,搬家那天苏韵诗接了个电话,似很焦急的模样,当天就要赶回平城。
余夏看在眼里,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