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一眯了眯眼睛，纵使栖都提前通知了人数要求，来访的宾客依旧声势浩大。天空中不时闪现流陨般的光芒，身边便有人迎了上去。他站在一处巨大的石台上，巍峨壮阔，从上而下望去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显得极为微小的一个人。
休息是旁人的，他依旧需要在凤娑的命令下安排宾客的接待事宜。显然他做得很好。
封一视线落回，察觉到身后有人，回身却猝不及防的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
——来者在他转身的瞬间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人刚刚才见过。
封一不动声色的后退，轻轻一行礼，依旧是温文尔雅：“拂衣殿下。”
拂衣居这一代继承人是一名公主，淡漠高傲，对着封一优雅至极的行了个礼。她平静地答到：“封一公子。”
冠以以势力之名，便是少主。
拂衣虽非她本命，但这样前缀反倒是一种尊重；但她对着封一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自觉了。
封一一双眼睛常年带笑，有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看起来是个温和的好脾气，彬彬有礼道：“殿下可是同族人失散了，拂衣居的位置安排在西侧，需要我派人带殿下过去吗？”
拂衣公主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这话不合时宜且无礼，何况刚刚随侍一旁把拂衣君同凤娑所商议的联姻事宜听了个彻底。他虽不赞成，但对着两方领主商议的联姻对象，他自然保持距离。
封一好脾气道：“各位殿下相交的宴会安排在正宴之后，恐怕提前的见面有失体统。不知殿下来这里拂衣君是否知道？”
拂衣公主的神态无波无澜。她微微扬起一点下颌，眼神却是沉寂的。
“封一公子，”她面无表情，精致的妆容堆积出的一点气色也掩盖不住她的苍白，眼帘微抬，直视着封一，“我想在这之前单独见一见封重。我可以答应力所能及的任何一个要求。”
“单独见小重，公主这是想要做些什么？”封一眼中的笑意消散。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同拂衣公主纠缠。
他早就熟知域外各种利益交涉中的弯弯绕绕，这位莫名其妙就找上来的公主的意图几乎是摊开展现他面前的。私下寻找，威逼利诱，让封重主动拒绝联姻。伤的是封重的名声，她最多被人耻笑几句未被人入眼；但封重地位本身高于她，对她来说有些名正言顺的正。
但封重呢？
势必在这个过程中忤逆凤娑的意思，在一开始走进域外时就当着域外近乎所有高层，把形象毁得一塌糊涂。
封一不笑的时候眼角弧度微平，反倒颇有些冷峻的俊美。
封一淡淡道：“拂衣公主若是不满意两方的联姻，也该去找自家领主，而不是在小重这里下手动歪脑筋。”
她好像还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的站在那里。周围事情不少，封一已经同周围赶来的一个少年做了一个细小问题的交代。
她过了许久才开口。
即使这里并不引人注意，但在这里诉说显然也并不明智，但她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的苍白并不软弱，反倒透出一种狠厉，并不刺目，像是瓷器摔碎后的锋芒。
“我的确不愿联姻。”
封一的眸光淡淡扫向她。
拂衣公主冷笑一声：“身份高贵又如何，我万离泷能坐上这拂衣居的少主位子，又岂是吃素的。我成君是必然，到时候谁又能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联姻？”
封一多看她一眼，并没有带什么情绪，却刺激了万离泷。她转过来，音量不自觉地大了些：“别和她一样，用什么‘另有所爱’的想法侮辱我，我万离泷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她的眼里显示出真真切切的厌恶：“我想要权力不假，但我不会靠着别人的手上位。我要的，自己堂堂正正去抢。”
她大概是一个有些主见却又有些幼稚的人。
封一颇为配合的微笑：“那公主殿下来找我，是安排暗线查了资料，觉得我应该是对这种安排最能感同身受，不，应该是最为厌恶反感的?”
万离泷猛然一甩袖子，眉头紧皱。
他观察着万离泷的表情上的细微变化，连说出下一句话的时间都恰到好处的让人舒适。他似乎感叹的发出了一个气音，向着西侧偏侧了下头又慢慢转回来，眸光柔缓。
“现在情况还不错，公主殿下私跑出来的事情还没被发现。”万离泷眸光闪了闪，似乎被这一句印动了情绪。
“但公主殿下如此任性，找人暂时顶替您的身份，就不怕东窗事发那位遭到惩处吗？”
这个情况发展出乎意料，万离泷脸色骤然难看。
封一好意提醒，微微顿首：“您刚刚说了一个——‘她’。”
万离泷大概自己都没有注意，封重叹了口气：“公主殿下，您的安排其实很容易看透。找一个身边人进行伪装，逃过大多数人的目光。要想让她配合完美，就要让她知道一部分前因后果——所以刚刚您会脱口而出‘别和她一样’。拂衣君脾气似乎不太好，殿下，你真的不怕东窗事发吗？”
这不算难推理，万离泷想说点什么，却被封一接下来的话震惊到堵住了。
他看着她。
“我想，封重那里应该也已经得到了联姻的消息。我们五子中有一个人脉广泛却对朋友缺少防备心的。”封一笑了笑，“联姻不是一件小事，尤其公主殿下肩系一域未来；要是联姻，从决定到商讨通过，一两个甲子总是有的。殿下心性骄傲，若是在您地位稳定期间商讨，想来是不会同意。”
封一偏了偏头，眸光深邃，眼角偏带着笑，似真似假：“那让我猜猜看，应该是殿下在继位时答应了这个联姻的条件吧。三百年了。若是那时就开始着手安排人同昔纭接触，的确已经足够取的他的信任了。”
万离泷的表情被震惊搅了个稀碎，封一也只能无奈的笑笑：“那个人是谁，殿下方便告知吗？我不太希望我栖都的人身边埋着这么个不安定因素。”
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封一也不催她，犹自站在那里，看起来并不着急，也任由着万离泷打量。
许久，她像是挫败了一样，低下了头：“你也知道……在这之前，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举动。”万离泷低声道。
“所以呢。”封一温文的问了一句，却并没有直接当真，准备去查。对着这么个不怎么善于心机的小姑娘，还存留着一如既往地好脾气。
“我想避免这场联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