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写儿童文学?冰心先生的一段话可以帮我回答这个问题——“提起童年,总使人有些向往。不论童年生活是快乐,是悲哀,人们总觉得那是生命中最深刻的一段;有许多印象、许多习惯,深固地刻画在他的人格及气质上,从而影响他的一生。”
童年生活是一个作家巨大而珍贵的宝库,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我出生在宁夏北部的一个农场,父亲是名会计,母亲是种植苜蓿和枸杞的农民。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带我到苜蓿地和枸杞地里玩耍。在那里,我认识了许多草木和昆虫,令我记忆最为深刻的是一种雪青色的小花。母亲告诉我,小花里有很多“小狗娃子”,我不信,这么小的花怎么能藏住那么大的狗?于是,母亲像呼唤小狗一样对着小花唤了几声,没想到,真的有许多只细小的黑色昆虫像听懂了呼唤的小狗一样,欢天喜地地跑出来。雪青色的小花让我知道了万物的神奇和聪慧。
母亲生性善良,每逢过年,看到生产队里杀猪宰羊,听到那些凄惨绝望的哀嚎,她总会叹息落泪,格外难过。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对所有动物都充满了怜悯之情,总是期盼它们能有好的结局。母亲还喜欢养小猫小狗,可以说,在我的童年时代,我从母亲那里得到最多的便是爱心——对弱小生灵的怜爱,对穷苦弱者的同情,以及对自然万物的珍惜。
弗洛伊德说:“幸福的人从不幻想,只有感到不满意的人才幻想。未能满足的愿望,是幻想产生的动力。”尽管我拥有幸福的童年,却对世界并不满意,因为它并不完美,有很多弱者正遭受欺凌、奴役与伤害,甚至牺牲生命。我只是一介书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笔和想象,让更多的人警醒和反思。
“多一所学校,就会少一所监狱”,同样的道理,多一分善良与慈悲,就会少一分蒙昧与伤害。正因为如此,基于童年的经历,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创作儿童文学作品。这些故事是写给孩子们的,也是写给我自己的。在我写的故事里,不论是《小猪的宠物》,还是《苏珊的小熊》,不论是《雏菊》,还是《卡加布列岛》,都充满了救赎的心愿。
我在童年时代所获得的另一馈赠便是星空,因为很少受到光污染和大气污染,我的家乡有美不胜收的星空。冬夜里,猎户座三星蔚为壮观;夏夜里,银河系旋臂清晰可辨。几乎每个夜晚,我都满心欢喜地仰望那些光华璀璨的星星,我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万千星轮都同我们息息相关。所以在我的笔下总是会出现《大漠寻星人》《灰骏马》《长城砖》这样以璀璨星空为背景的故事。
我的这套书,之所以命名为“疯狂外星人”,是因为大多数的故事中都有外星人出没,它们来自宇宙的各个角落,样子千姿百态,且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称之为“疯狂”并不为过。而为什么我会这样“疯狂”地写外星人呢?这要从影响我一生的两件事说起。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一天夜里,我到院子里上厕所,恰巧看到遥遥碧空之中,一个西瓜大小通体晶亮的椭圆形物体无声无息地从北飞向南,它就像一个会飞的月亮。当它消失在天尽头后,我激动不已地跑进屋里告诉父母刚刚看到的一切,可他们认为那不过是飞机之类的东西。后来,我无数次想起那个稀奇古怪的飞行物,随着知识的增加,我断定它不是飞机,因为飞机都有翅膀,而且会发出声响;它也不是飞艇,因为飞艇不可能全身发光,也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速度。
1991年5月17日22时,至今我都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当时我刚刚上完晚自习出来,天空中自东向西飞来一个绚烂无比的飞行物,我只能这么形容它,因为它的光芒足足占据了天空的十分之一。它的中心是一个苹果大小的光核,前后各有十几道弧形的光环。当时我们的物理老师也在场,他也认为这是不明飞行物,而不是火箭,因为靠反推力运行的火箭不可能前后都有火焰,更不可能形成阶梯状的弧形光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事件被刊载在了《飞碟探索》杂志上。
两次目击不明飞行物的经历让我愈加相信世界上存在各种不为人知的奇迹,世界的广阔远远地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所在的银河系有四千亿颗恒星,而宇宙中有一千亿到两千亿个银河系这样的恒星系,也就是说,全宇宙的恒星数量为二十万亿亿颗到四十万亿亿颗之多。假如每颗恒星都有几颗行星的话,那么全宇宙的行星数量绝对是一个令人咂舌的天文数字。如此之多的行星上面未必不会产生生命,甚至是智慧生命。
外星生命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是善是恶,拥有怎样的伦理?闲暇之余,我总在思考这些问题,并把自己的想象、渴盼与愿望写进了故事里。在《三十二个月亮》《小猫的咒语》《北极通缉令》《终极标本》《稻草人》等故事里,都有我的大胆想象与情感寄托。
我一直渴望带给孩子们这样的故事:既具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又源于脚踏实地的生活;既有纯正舒缓典雅的文字,又有美的感受和情感的触动;既有曲折动人的故事情节,又有持续长久的审美体验;既有对童年的关怀,又有清晰的人文价值。我也一直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希望写出的故事圆润有致、童趣丰盈,就像童年时代雪青色的小花一样矜持又内敛,就像童年时代的星星一样孤寂又清新,就像母亲的面庞一样温暖又亲切。
人一辈子也许只能做好一件事,为孩子写作便是我想要做好的事情。虽然我已经为之努力了近二十年,但还远远不够,我会继续努力二十年、三十年,直到生命终止。
赵华
2018.6.7写于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