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河街,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没有人能听出我远远近近的足音,更没有谁能认出我暮色中的背影。其实,我是寻梦而来,为寻一份遗落在尘埃里的传说。
是的,绕过古老的戏台,就是十三村的一个门脸了,站在古色古香的门楼下,凝神,有一股暗香在盈盈地浮动,侧耳,似有一缕轻曼的乐音飘渺入心。
常有朋友向我谈起十三村。一直以来,我总把十三村当着一个古代侠客云集的客栈:昏暗的灯光下,杯盘狼藉、刀光剑影、豪气干云……
后来又是朋友介绍,我才知道十三村只不过是一个古老的酱菜坊。
再后来,朋友说:“十三村岂只是一个古老的酱菜坊?其实,它就是一段历史,就是一段遗落民间的传奇!”
于是,我一次次造访——去汴河街,去烟波浩淼的黄盖湖,去历史的深处……
十三村暗红的灯笼亮起来了,古戏台上,软软的巴陵戏伊伊呀呀的唱腔让人迷醉。我踏着潦草的醉步,怎么也走不出这窄窄的古街。
这里,是否又是另一个时光之门?
东汉建安13年(公元208年),时序早已过了雨季。黄盖湖却泛滥着惊涛骇浪。曹操八十万大军如蝗虫般压境而来,居江东三世的孙吴,即使是民殷国富,不足五万人马,怎敌他狼虎之师的撞击?周瑜少年轻狂,玩转江东足矣,与蜀汉对弈,只算伯仲之间,若与曹操手谈,怕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好在手下有一员老将黄盖,在关键时刻,出了一着险招。
黄盖,字公覆,零陵(湖南零陵)人。初为郡吏,举孝廉,从孙坚起兵,为别部司马。孙坚去世,继从孙策、孙权,曾多次征讨山越,连任春谷长、寻阳令、历宰九县,迁丹阳都尉。
黄盖其时正驻军长江之滨的下隽(今临湘)野湖,在此操练水军。野湖所处的地理位置,纳新店河和临湘河之水,雄踞长江之滨,上溯洞庭巴蜀,下达吴会。湖畔铁山咀与赤壁山遥相呼应,犹如金鸾凌空展翅,横断江流,气势宏伟而壮观,战略地位险要。据《三国志·吴书·周瑜传》和《资治通鉴·汉纪·献帝建安十三年》载:“权遂遣周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等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军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艨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又预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猛,悉延烧岸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三国志·吴志·周瑜传》载:“建安中,随周瑜拒曹公于赤壁,建策火攻,拜武锋中郎将。”《江表传》载:“至战日,盖先取轻利舰十舫,载燥获枯柴积其中,灌以鱼膏,赤幔覆之,建旌旗成幡於舰上。时东南风急,因以十舰最著,中江举帆,盖举火白诸校,使众兵齐声大叫曰:‘降焉!’操等人皆出营立现。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往船如箭,飞垓绝烂,烧尽北船,延及岸边营寨。瑜等率轻锐寻继其后,雷鼓大进,北军大环,曹公退走。”《吴书》记载说:赤壁之役,盖为流矢所中,时寒堕水,为吴军所得,不知其盖也,置厕床中,盖以强声呼韩当,当闻之曰;此公覆声也,向之垂泪,解易其衣,遂以得生。黄盖一生辅佐孙氏三世“擐甲周旋,蹈刀屠城,可谓忠心赤胆,堪称老将楷模。”(《三国志·吴书·黄盖传》)
在黄盖的一生中,最辉煌的业绩是他在赤壁之战中所建立的不朽功业,这一点正史野史均给了充分的记述。
据传说黄盖兵营以“村”为建制,共分为十三个村(三国时“村”即“屯”,屯兵之所)。兵士战时行军打仗,闲时开荒种地,种植了大量的优质的蔬菜。黄盖军用当地土著人所传秘法,将蔬菜进行腌制,用土坛装好密封,沉入湖中,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后取出,视之色泽鲜亮,闻之香气四溢,品之口舌生津,味道醇美,别有一番风味。曹军均为北方人,初入南方,水土不服,士兵病倒大半,黄盖诈降,以腌制的一种酱菜献给曹军,食过酱菜的曹军果真克服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后来,黄盖许以曹操数十船酱菜作为信物。那日,东风突起,黄盖的数十艘艨冲斗舰,内装薪草、膏油,外覆酱菜,酱菜的清香随风飘入曹营,曹军喜不自禁,哪里还想到危险?火烧赤壁,黄盖向周瑜献苦肉计,如果不是十三村酱菜为引,怎能如此顺利?赤壁之战,奠定三国鼎立局势,黄盖立下首功,十三村酱菜更是功不可灭!
据《湖北通志》,《岳州府志》、《大明一统志》记载,赤壁大战后,孙权论功行赏,将原黄盖演练水军的大湖赏给了黄盖,赐名叫黄盖湖。并在湖边无偿为黄盖修造了豪华的府第。步入晚年的黄盖和当地百姓一起开垦百里荒湖。在湖畔泥沙地里种上了稻谷、棉花和数十种蔬菜,在湖里捞虾捕鱼,并将十三村酱菜的工艺日益完善、世代相传,并成为皇家御用贡品。这四围八岸的老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几年之后,黄盖去世了。四方百姓都来这里烧香还愿,一年四季香火不绝。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流传千古的佳话给黄盖湖增添了无限的神奇,在黄盖湖这片神奇而多灾多难的土地上,经过时间的洗礼和日月的变迁,目前仍然留下许多令人回味无穷的遗迹,如黄盖府、黄盖咀、黄盖庙、黄盖墓、苦肉咀、铺其咀、阚泽咀、鞍咀、司鼓台、点将台、十三村等。
在这些遗迹和浩浩荡荡的黄盖湖中,隐逸着许多烩炙人口的传说和民间故事。据说,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黄盖湖里出现了一条泥鳅精。这威力巨大的泥鳅精将湖底钻穿了一个大洞,涛涛不绝的江水通过这个大洞涌进了内湖,淹没了大量的稻谷和棉花,因水急浪高,湖里根本无法行驶船只,附近的老百姓纷纷到黄公庙叩拜,请黄盖出府镇妖。后来由于百姓们的哭声震动了山岳,黄公庙里的香烟渐渐积成了一朵五彩祥云,人们抬头看到云端里站着胡须、头发花白的黄盖。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巨响,狂风大作,天昏地暗。人们惊骇得全都睁不开眼睛。不一会儿,风就息了,天也亮了,可黄公庙却不见了,黄盖湖里也风平浪静,恰在这时,湖中隐约可见一座高大的楼阁。原来,黄盖庙乘风飞入湖中,镇住了威力巨大的金色泥鳅精,堵住了湖底金色泥鳅洞,从此,当地老百姓又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黄盖湖在当地子民中赢得了“神湖”的美称。据说,每逢盛夏雨启,日落日出时,波起涛涌的黄盖湖中好像有一幢气宇轩昂的楼阁宫府在水中晃动。有时,在风平浪静的月夜,泛舟湖上,不仅能看到湖底灯火通明,还能隐隐听到湖底的钟鼓之声。人们争相传说这便是昔日的“黄盖府”。
出汴河街,一轮明月正上中天,我的思绪因此飞越浩瀚的黄盖湖。
朋友昨日来电说,黄盖湖的荷花开了,可有心思赏荷?
我说,如果是月夜,我一定要去,不是去赏荷,是去湖上,向老将黄盖求证“十三村”的那一段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