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认真，并无半分玩笑之意，眉眼间的冰冷好似要溢出来一般，让人看着莫名的不寒而栗。
杨青音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来，不敢再同他多说什么，只有些无奈地道：“我是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柳元洲紧绷的神色这才稍显松弛，半晌才幽幽开口道：“为夫委实不喜欢听这般的玩笑。”
“好，那我日后不说了。”
“嗯。”
两人回了客栈后，柳元洲才同杨青音说起周霸天府邸死过人的事。
杨青音本还想着是谁，原是顺义从前的县令一家，听闻那县令被革职查办便是因为贪赃枉法，那县令大呼冤枉，等上面派人来捉他时，便一头撞死在了家中的石柱上，妻儿见状，也随他去了。
他这一死，倒未曾洗清冤情，却落得个‘畏罪自杀’的名头，后来也有几个受过他恩惠的百姓出来替他申冤，到后来便也都不了了之了。
杨青音听后不由震惊，“这县令怎的回事，既是冤枉，上书喊冤便是，何故要一头撞死，委实有些憨了。”
柳元洲摇摇头，定定地看着道：“娘子仔细想想，这各种有些关窍是隐着的，就如你放才所说，那县令怎会想不到呢，只是……说不定是有人不许他申冤罢了。”
杨青音沉吟一番，豁然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那县令本不是自杀，而是他想上书申冤，有人一时情急，便杀人灭口了！”
柳元洲点点头，叹息一声才道：“即便是他当真申冤，王阳明也不会让他的折子递到皇上那里。”
“岂有此理？！”杨青音一惯知道官场黑暗，仕途难行，可却未曾想到竟会黑暗至此，若是长此以往这般下去，大玥岂不是迟早要亡？
“这王国舅，当真是我大玥的毒瘤也。”
“是了，可若是想连根拔除，又不知要牵动朝中几方势力。”柳元洲微微一顿，又正色同她道：“想必陛下迟迟不动他，便是因此。王家世代为相，更是当年辅佐开国皇帝登基上位的巩固之臣，高祖过于重情，便没有动王家，养成了今日之患。”
杨青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由想到了当年吕后与萧何设计谋杀韩信之事。
“当年韩信即便未曾有过反叛的心思，亦是功高盖主，吕后还要杀他。如此一比起来，高祖委实过于仁慈了些，若是早些解决了那王氏一族，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
“‘狡兔死，走狗烹’虽是常事，可还是要看决策者的刚毅果断，灭一人而全天下似，实为上策。”
他话音一落，杨青音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担忧起来，“如此参与权斗，那你日后……”
柳元洲笑笑，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脸，一字一句地道：“娘子放心，为了日后，我已然想好了对策，万万不会重蹈覆辙。”
杨青音这才点点头，可心中忧虑却是挥之不去。
翌日
那周霸天果真又来了，他想必是没睡好，眼圈黑的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似得。
作日他回想着柳元洲同自己说的那柳庄相法，越想便越觉得不对，他本是不敬畏鬼神的，可他说的有理有据，他反复思忖后，心中竟有了一丝惧怕之感。
于是，他今日便又来了。
“柳公子，你作日同我说的话当真是让本官振聋发聩，不瞒你说，这府邸从前是死过人的，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本官作日睡得不安生，做了个噩梦，清醒之后便再无法安眠。”
柳元洲微一沉吟，不由发问，“不知大人梦到什么了呢？”
“就……就……满头是血的鬼，非要来找本官，还掐着本官的脖子……”
他话音一落，竟还真的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还吐着舌头模仿起来，看得杨青音一阵恶心。
想到同柳元洲一早商量好的对策，杨青音倒也没顾及许多，将自己事先备好的‘安神香’找了出来，递到了他的面前，轻声道：“周大人，妾身平日里便有无法安睡的毛病，此香乃是西域的奇楠香，夜里熏着，平日里点上一根，便可安神，您若不弃，便先用着吧。”
杨青音的声音很特别，平日里说起话来的时候，空灵又清澈，好似一块上好的寒玉似得，人在烦躁之时听了，心中便会生出一股舒爽之感，宛如甘凉清泉入腹一般。
周霸天傻傻地看着杨青音，只想着让她在自己耳边说上一万句话才好，直到身侧传来一道轻咳声，才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抬眸便对上了柳元洲一双略带寒意的眼眸。
他此时不过是个普通儒生打扮，许是因为太过好看，倒也像是凭空生出一股子凌厉气势似得，直看得周霸天莫名慌乱，忙收回了目光，可心中还兀自想着，自己可是这顺义的头头啊，他才是官，怎的在这个柳元洲面前倒像是反过来似的呢，自己竟有那么一点点怕他？！
周霸天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又抬头看了眼柳元洲，那股莫名恐惧之感便又涌上心头。
他叹息一声，逛了逛脑袋，只道自己是近来心神不宁没睡好的缘故，所以便拿着杨青音赠给自己的奇楠香回府去了。
柳元洲目送他离开，脸上冷意更甚，杨青音见他如此模样，吓了一跳，忙扯过他问道：“柳元洲，你……”
他看她时犹如三春回暖，柔声开口道：“无事，为夫看他眼珠子不错。”
杨青音微楞片刻，反应过来后，倒是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道：“柳元洲，你可别乱来。”
“娘子放心，不会。”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他怎么贵乱来呢？不过是想给那恶心的男人点教训罢了，让他记住一生的教训。
这周天霸回去以后，便命人燃了这奇楠香，第一日果真没再做噩梦了，可接下来的几日，便怪异了。
他是不再做噩梦了，可是白天的时候，却像是能看到什么东西一般，老是觉着像有什么在他眼前晃似得。
就如同现在，明明侍女都在洒扫正厅，他却看着地上躺着具尸体，血淋淋的，头上还有个狰狞的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