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柳元洲眼前便模糊起来,朦胧之际,好似看到了他们成亲当日那喜庆的场景。
他娶到了她,心中欢喜至极,可那时她却不待见他。柳元洲心高气傲,死要面子,拉不下脸任她冰冷相待,只好也冷言冷语,做出一副老大的不愿意的模样……
其实,他倒也不为其他,只想找机会能多同她说几句话罢了。
他刚想到这里,杨青音那轻灵的声音便响在了他的耳边。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柳元洲最不愿的便是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模样,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再闭上双眸时,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握住她为自己梳头的手,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却见杨青音也是泪流满面。
“娘子,我不想与你分开,我们……”
杨青音抬手覆在他的唇上,哽咽道:“你若真心爱我,便替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免得他们受了什么委屈。”
“可你又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人?!你怎么忍心……”
“元洲。”她打断他的话,轻声道:“答应我,可好?”杨青音捧着他的脸,缓缓低头吻了下他的眼眸。
柳元洲动了动唇,可却半个字都未曾说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
在杨青音生辰那一日,柳元洲倒并未大操大办,两个孩子得了他的吩咐,也只是简单地祝寿后,便没再打扰两人。
杨青音只笑柳元洲小气,他倒也不恼,轻声回应,“他们长大自然会懂,我们不必多说。”
柳元洲说着,便将杨青音扶到一侧的小塌上,将自己亲自画的团扇递给她,“娘子先到那里休息片刻,为夫替你画幅肖像。”
“好。”杨青音笑着回应,随后便按着柳元洲说的,随意地躺在了小塌上。
她如今身怀有孕,本就易生困倦,如今更是如此。眼前桃花簌簌而落,杨青音只用团扇挡一挡,晃了两下,便觉得疲累困倦,迷迷糊糊之际,也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杨青音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她和柳元洲都已是白发苍苍的模样,正在准备喜子和喜绸。
她剪了个喜字,问一侧的柳元洲,“老头子好看么?”
柳元洲也只淡淡地笑,随手拿起一朵红色的绒花插在她的发间,正如他们年轻时那般模样,“好看,好看,你做什么都好看……”
他话音方落,门口便进来了一个长相绝美的少年,他唤他们,“爹,娘,我来帮你们贴喜字吧,小鱼儿正在准备梳妆呢。”
杨青音看着这一幕时,十分满意地笑了出来,可转瞬之际,他们的笑声却好似渐渐远去,这房中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她这次倒有些害怕了,急急开口,“你们人呢?元洲?!闭月!你们在哪里?!”
她猛然惊醒,双眸大睁,却见柳元洲正坐在她的身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我就在这,我在这里,未曾离开你。”
杨青音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喃喃倒:“原来是梦。”
“娘子梦见什么了?”
杨青音摇摇头,将自己方才做的梦一五一十同他说了之后,柳元洲却是十分赞许地点点头,“倒像是我年老时能做出的事。”
她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桌案,有些疑惑地道:“不是说画我的肖像么?画呢?”
“在这。”柳元洲说着,扶着杨青音的手臂到了桌案前。
那桌案上却有一幅她的花像,手持团扇躺在床榻一侧双眸微阖,眉若远山,肤色如玉,长发如瀑,还有点点花瓣零星落在她的身上,美如仙境。
杨青音抬手轻抚那画,轻声笑笑,才开口道:“这是将我从前的模样画出来了,你倒是有心。”
得了夸赞,柳元洲自是得意的,将那狼嚎蘸满了墨汁递与她,“娘子来提字,可好?”
杨青音点点头,提笔正要写上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之时,小腹却突然传来一股坠痛,那孩子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柳元洲见她神色不对,急急上前,有些慌乱地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杨青音痛得说不出话来,柳元洲哪里还敢多想,弯身便将她抱了起来,朝卧房的方向走,急道:“柳连!快去请大夫!”
……
流飒在庭院中来回度步,等了半晌,那卧房的两扇门终于被打开,云亦缓步踏出房门,已然是满头大汗。
“如何?!她这孩子……”
云亦轻轻点头,回身看了眼卧房处燃烬的香,沉声道:“等那孩子满月,她便不得不与我们走了。”
“表哥!”流飒厉声唤他,“你为何偏偏要拆散他们这一对有情人呢,你如此这般与墨魂到底有什么区别?!”
云亦沉了口气,眉眼之间却越发冷冽,他看着流飒,缓缓走近两步,才一字一句地同他道:“因为能救杨青音的东西,只有我们海国有。她如今已然恨我入骨,即便我当真与她实话实说,她会信我么?”
流飒被他这一番质问无言以对,只得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直接让她与我们离开不行,那……”
云亦沉吟片,“她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为今之计,也只有想办法在孩子满月之时,拖住柳元洲。如此一来,也好行动。”
流飒叹息一声,无奈地道:“如今之计,也只有这般了,若是让那个柳元洲知道我们要将她带到海国,那他必定会跟着一同前往,且不说其他,海国是只有有鲛人才能入内,即便是没有,也需得用鲛珠,墨魂留下的鲛珠只能杨青音来,柳元洲若是擅自找来,也必将葬身于海,我们这般做,也算是为了他二人着想。”
流飒见他仍旧一副沉默神情,有些无奈地道:“表哥,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你一走便心软了,罢了,将她治好后,你再自己衡量吧,倘若你……”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什么,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