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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

一江春茶楼是这座城市里品味人士的象征,一楼门口显眼的位置,摆放着赵向东每年组织茶楼里高级会员爬山攀岩的集体合照,他热爱植物也热爱这样考验身体耐力的体育项目。

一如往常门口早就停满了格式车辆,他站在大厅中间像朋友一样接待着一位又一位的客人,只要你来过一两次赵向东准能记住你,还额外免费为你添赠一壶他精心调配的新茶,这或许就是他与邓新平心里产生呼应的地方所在,邓新平善于调配中草药治愈人身,赵向东善于调配茶饮抚慰人心。

今天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招呼客人,他的女朋友邓新平准备将他正式的介绍给家里的亲人,他原本不满意这件事,或者说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亲切到应该走向这一步,只是无法拒绝邓新平亲切的邀请不得已才答应下来的,毕竟他不想让邓新平感到自己有丝毫的不认真。

对于邓新平他自然是喜欢的,一个女人,人性中最大的魅力不只在于她的单纯和自然,而是在经过了岁月的打磨依旧保留了这两者不变,相较当初这样更显高级。

赵向东拿出自己珍藏的高级礼盒,斟酌着挑选什么茶叶放在里面更为恰当,普洱、碧螺春、西湖龙井都是不错的选择,他索性多挑选了几种分别装进礼盒之中。

邓新平与他碰面,他将礼物交于邓新平自己去厨房取出了午间空运来的整箱河蟹一并带走,他开车载着邓新平兜了一个大圈绕到一间玩具店,买了一套拼搭玩具作为邓俊伟儿子维维的见面礼,也为小泥鳅挑选了一件芭比娃娃里面最大的套装。

邓新平坐在车里等待赵向东,见他搬出这么两件武器潇洒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感动的快要留下泪水,赵向东对自己在好,心理上也有一部分始终空缺着,她担心赵向东和小泥鳅日后的相处会不会融洽。

今天看来完全不必为此担心,卸下了心理随后一层防备,她暗暗的对自己发誓,以后一定要对这个真心为你付出的男人加倍好。

这是他们二人相爱以来第一次与家人的会面,气氛相当和谐,邓新平的母亲和嫂子拿出了超常的水平,准备了满满一桌菜肴。就连装满米饭的饭碗,都只能勉强紧贴着桌边。

大家吃饭的时候都拿一只手轻扶着自己的碗,生怕一个不小心从桌子上掉落下去。日常说话较少的邓新平父亲,一改常态拿出了珍藏的好酒,热情的招待着赵向东。

他大概是没有想象到,邓新平结婚以前都没有找到这么好的伴侣,现在离了婚,带着孩子还能交到这样的好运,既然好运摆在眼前,拼了命也要帮助女儿攥进手里,他表现出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尽量保持着微笑,生怕给赵向东造成紧张和压力。

其实他们完全不必为此过分担心,赵向东日常在茶楼迎来送往,早已身经百战任何应酬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一桩,况且他与邓俊伟交谈甚欢,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邓俊伟曾经去过一江春茶楼几次,赵向东对他还保留着一点印象。加上今日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很快饮尽了邓新平父亲准备的一瓶好酒,这还不算完,邓俊伟又从酒柜里选出一瓶洋酒继续加深感情。

小泥鳅在一旁冷眼瞧着,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比自己亲生爸爸好在哪里,她甚至觉得赵向东的身高都要比爸爸矮了一些,可是她的亲人们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这太对不起她的爸爸倪国栋了。

赵向东想要凭一盒娃娃就把收买,实在太小看她了。小泥鳅心有不快又不想表达出来,她快速吃完饭拉着她的小表哥邓维,回到自己的房间委屈的撇着嘴留下了眼泪,邓维赶忙帮她擦掉泪水不许她哭,担心被哪位家长来看到怎么办。

他向小泥鳅坚决保证,誓死不当卖国奴。他的人和他的心永远和小泥鳅并肩,他们怀着壮烈的心情拆开了自己的玩具套装,邓维对小泥鳅说:“玩具是无罪的”,小泥鳅思考了一下这句话,也肯定的点着头。

今天晚上气氛愉快的程度超乎了邓新平的想象,她坐在一旁话不多说静静的看着这些她深爱的亲人聚会在一起的画面,她察觉到小泥鳅的小心思,准备晚一些的时候在去取的她的理解。

赵向东使她扬眉吐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和家人吃一顿饭了,所以格外享受这个时刻。

邓俊伟有些喝醉了,他拉着赵向东的手在三拜托他照顾好那个年纪大又不省心的妹妹,在大脑里疯狂思考着邓新平的优点向他强行推销,其中一些是真实的,另一些是编造的,水分太大搞的邓新平老大的不好意思,想要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进退两难。赵向东向大家保证,以后一定会照顾好邓新平不让他们失望。

一切都在完美的进行着,没有人去怀疑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是否真切,邓新平是溺水者,赵向东是救生员一切恰到好处。似乎邓新平的人生已经和美好连线,唯一要做的就剩下祝福。

结束后邓新平找来代驾送走了赵向东,她回到家里看见哥哥邓俊伟催促他赶紧去休息,邓俊伟深沉的看着邓新平,以他平时的酒量这些还不足够让他喝醉,他拍了拍邓新平的肩膀说:“你好,我们就好”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邓新平怔在那里着说不出话来,他的哥哥邓俊伟平时见她除了挖苦就是讽刺,今天为了自己去迎合别人,这让她又开始看不懂男人了。从很小一起生活到现在的哥哥,她都不能轻易看透,何况是认识不久的赵向东呢!他的表现又有几分属于迎合的成分,,她不敢在想下去了。

小泥鳅早早就躺在床上等待着邓新平,她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像今天这样互相拥抱着躺在一起聊天了。小泥鳅试探着询问妈妈,是不是又要结婚了,邓新平一时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能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安慰着她。无论今后邓新平是否会在结婚,女儿小泥鳅都是她的首要条件,没有任何人能将她们母女二人分开,也没有任何人能超越她们之间的感情。

她像女儿表态,小泥鳅听了邓新平的话,狠狠的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希望自己的妈妈可以获得幸福并且和这份幸福密切相关。

2

天气逐渐变得越来越凉,这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到了一年当中体感最清爽的季节,但是对于一些热带的植物来说就非常难熬了,赵向东不得不把那些怕冷的植物提前搬运到室内去培植。

一江春茶楼内部承担了绝大部份植物的落户问题,少部分被他搬回自己家中,由于今年添加了不少新的成员实在摆放不下,所以邓新平的家中也收留了十几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赵向东把其中最容易养活的植物分给了邓新平,娇气的都带回自己家中,邓新平过去从来没有养过植物,她宁愿在家里多摆放几张油画来装饰也不想要那些费事费力的盆植,可是如今她开心极了,两个人在一起,到底就是有更多的牵绊,关系才能走的结实。

邓新平把这些盆植的养殖要点全都记在笔记上,有几盆长相特殊,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记住名字,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是赵向东的花,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邓新平喜欢看赵向东耐着性子给自己仔细讲解的样子,这种画面不但可拿来欣赏,又可拿来回忆,赵向东在她心里,简直就是一件当代的艺术品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们情侣二人安顿好这些植物以后,打算回到一江春茶楼的楼顶上,撤下地台上的蒲垫和防雨棚放进仓库里。毕竟天气越来越冷了,已经不适宜过多的呆在户外。

赵向东牵着邓新平的手爬上铁梯,这铁梯只能勉强让她俩并肩前行,虽然挤了点邓新平也是非常乐意的,她珍惜和赵向东产生的任何肢体接触,完全一副流氓像。

她甚至喜欢赵向东在人很多的时候,保持和他一种亲密的姿态,这能使她的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感,她就这样走着,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还贪心的希望时间都能配合着变慢一点,可是时间并不能真的配合她,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楼顶上,而且在上面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袁晓艾是知道赵向东已经找了新的女朋友的,毕竟这不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境遇,她看着赵向东一副意外偶遇的样子,要说意外也没有什么过错,她的确没有考虑到邓新平也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赵向东牵着手出现,表情难以掩饰掉自己的尴尬。

事实上袁晓艾在家里掐算到,赵向东近几天快要将他的一部分植物搬进室内,所以多次登上楼顶想要蹲守到他,只是一直没能如愿。

她想方设法的制造偶遇,不能太早的出现也不能太晚的出现,这是一个想要挽回爱情的前任女友,需要具备的最基本素养。以他对赵向东的了解,这些植物都是他的心头肉,绝不会轻易找别人来帮忙。

袁晓艾看着这些花草,也像是自己的老朋友一样,过去都是她帮助赵向东在照看的。

赵向东看见袁晓艾,撒开了紧握着邓新平的手,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才好,邓新平紧随其后观察着眼前的画面,不难猜想出这两个人在她以外的岁月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邓欣平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她几乎没有化妆,轮廓深邃只在必要之处留下一些点睛之笔,显得恰到好处。头发顺着纹路迂回着,看似简单,实则只在理发店杂志的照片上才能看得见,邓新平曾经多次的想要把自己的头发,也保持在那种刚好自然的形态之下,又碍于日常的打理费太高作罢。

她身上穿的风衣是最出名的风衣品牌,材质和做工都堪称完美。邓新平过去到香港旅游的时候,就在专卖店见识过这件衣服的价格,它简直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使她弹开了触摸在衣服上的那只手,如今这样好的风衣正穿在别人的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的眼睛,也正在对着邓新平来回打量,她是那种一眼就能望穿秋水的能力者,任何瑕疵都逃脱不了她的法眼,非常遗憾的是,邓欣平今天穿着的外套,正是在青岩镇外贸店里购买的廉价风衣。

实在太难堪了,她为自己今天早上草率的装扮感到无地自容,邓新平在她的眼神里扑捉到了嘲讽的意思,她盯着邓新平风衣的衣襟看去,邓新平害怕极了。这件衣服的残次是她多次穿着以后发现的,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一点。

她的激光般的双眼可以扫射到她的一切弱点,真是个厉害的狠角色,这根本不需要一过招,邓新平就被她完全彻底的击败了!她们之间的实力,确实带有一定的悬殊性。

此刻最尴尬的还要数赵向东本人,他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表情看起来非常复杂,像一个难产的孕妇。袁晓艾对他自然是了解的,只是说自己是来看花的,看完就走。一副淡然的模样一个微笑在加一个点头就离开了,只为暂时化解他的尴尬。

这次真的把邓新平气的够呛,她发觉无论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面对着什么对手,自己都是那个被人藐视的弱者。

情妇或者前女友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自己作为女人难道就那么让人看不起吗?她一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赵向东发了火,怪他和别的女人还没有斩断关系,才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她批评袁晓艾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正在算计和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赵向东一直沉默着无法开口,只听见邓新平在讲袁晓艾坏话的时候,为袁晓艾辩驳了几句。

这原本是想让邓新平往好的地方去思考,没想到反而在她的怒火上,狠狠的浇了一把汽油烧的旺旺的。邓欣平想起这个女人,自己曾经在一江春茶楼墙壁上挂着的照片里见过的,当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赵向东刚好站在她的身边,袁晓艾的笑容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将她灼伤。

她的妒忌化为滚烫的铁水,浇铸成坚不可摧的牢笼,将赵向东困在里面。邓新平威风的站在笼外来回渡步,眼神凌厉不眠不休。

要是谁胆敢接近他,邓新平会毫不犹豫拔出匕首,抡起胳膊上前拼杀。赵向东并不想被困在牢笼里,他只想让邓新平冷静下来,他把愤怒的邓新平送回了她的家中,这样对处理感情的问题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对策。

女人的旁支脑路发达,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只会思考的更多。他向邓新平表达歉意,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的过失,这超出了自己的预感范围,毕竟他们分手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袁晓艾看起来也接受了这个事实。邓新平问赵向东你心里还有她的时候,赵向东又迟疑了一下才说的没有了。

就是这一秒钟的迟疑,让邓欣平很不爽快,她立即怀疑赵向东对袁晓艾还有着难以释怀的情感,愤愤不平讲了一大串不怎么好听的话。

赵向东没有与她对答和解释,只是默默的听着。这与邓新平从前和倪国栋吵架的时候刚好相反,倪国栋会在意她的情绪,会即刻为自己的过错去辩解,生怕给邓欣造成误会。

她拿出这套本事对付赵向东并不管用,邓新平忽然意识到,最后一次和倪国吵架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也许当一个男人对你竟然无话可说的时候,才是最怕人的。

你关注的问题和他关注的问题早已经离析,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立即闭上了自己的嘴,赵向东摸了摸她的头,叫她不要想的太多就准备离开了。邓新平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忽然柔弱下来询问他:“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赵向东苦涩的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当然”。

在他走后邓新平为自己的冲动懊悔,原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呢?她和赵向东的关系,还没有走到真正稳定下来,这种表现势必会给自己减分不少。

这肯定不是他安排的场面,都是那个别有用心的女人设计好的,自己就这么傻傻的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当中,也怪不得这些女人都看不起自己,中学生的水平永远都是瞧不起小学生的,她正在为十以内加减法绞尽脑汁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做二元一次方程了,她的解题思路太有限了,在面临考试的时候次次交白卷,现在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如果邓新平能静下心来仔细看看今晚的月光,还是非常美丽的,夜空中一丝乌云都没有,月亮和星星们正聚在一起举行晚会。她错过了这样好的月色,一个人闷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对着手机思考着,用她那只多次烧糊短路的大脑,尽量的思考着。

时间经过去三个小时了,赵向东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传递出任何信息,任由自己这样胡思乱想。

她甚至开始怀疑赵向东会不会利用这个时间,去和前女友袁晓艾重温旧梦,毕竟他们两个人在感情上是有“前科”的,在这个女人的对比之下,自己显得那么粗鄙不堪,这会不会让赵向东产生出后悔的想法都不好说。

她挣扎、她矛盾、她怀疑、她不安的拿起手机,又不知道该对赵向东说点什么。最终情绪在一次战胜了理智,她拨通了赵向东的电话,直到电话那端最后一次的等待音结束,赵向东也没能接起她的电话。

邓新平开始为拨打这次电话而后悔,现在局面更尴尬了,赵向东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怎样看待自己?好像需要思考的问题更多了,心理也变得更加交集。

她从坐立不安到来回度步,一分钟看一次时间,好不容易消磨掉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对她来讲,比一天过得还要漫长,赵向东依旧没有打来一个电话,邓新平的内心开始有点崩溃了,她再一次尝试着拨通了赵向东的手机。

赵向东坐在一江春茶楼的大厅里,看着来往的顾客心理才能安静片刻,今天发生的状况确让他意外,可是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至少他对于袁晓艾在熟悉不过,情感胜似亲人无论多久不曾见面也生不出陌生感,好像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般普通平常。

今天看邓新平的反应,确实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了,对于感情也有了一定的阅历,这阅历甚至超过了他赵向东的程度。

在面对这种时刻,她的敏感和猜忌都让自己产生了额外的情绪,他还判断不出是好是坏,毕竟一个女人只有发自内心的爱你,才会本能的妒忌。

或许只是自己不在年轻的关系,面对两人之间的磨合期心力不足,赵向东有点怀疑,邓新平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一切是不是太过冲动,如此反复思考着。

邓新平的电话打过来,他没有心思去接,大概也是去解释那些扯不清的关系会另他头痛。

好也是好在自己不在年轻了,感情不再是他的全部,逐渐变成人生中一个部分、一小部分、一个无关痛痒的部分,他的心绪很快就从这段思绪当中脱离出去,打算找点事情去做放空一下自己。

赵向东像是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再一次听到了邓新平的电话,这一次他选择接通。

他忽然的接起电话,这让邓新平心跳的厉害,一时之间忘记了刚才计划好的语言思路,只听见赵向东那边声音似乎有一些嘈杂,兴许他只是呆在一江春茶楼里太忙了而已呢?她的焦虑与怀疑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烟消云散,赵向东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慰她早点休息,他们互相道了晚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挂断了电话。

胡思乱想的情绪被一扫而空,这对邓新平的大脑有好处,不然以她对脑细胞消耗的速度,可能最多到五十岁就得空壳了。

她伸着懒腰放松身心,感慨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魅力所在,只要能和赵向东继续走下去,她不怕与再多的妖魔鬼怪去斗争,通往成功的道路上从来都没有捷径,越是珍贵的东西就必须更加难得。

哪一方法器面前,还没有一个镇守的精怪了,赵向东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就得配上她这一副合金门牙才对路,她情绪高涨斗志昂扬,谁都别想让她轻易认输。

3

今日邓氏诊疗所里,患者还没有医生和护士多,邓俊伟有大把的时间在走廊里来回穿梭。当他第三次经过邓新平的诊室门口时,发现这个女人,始终保持着单手托腮的思考方式,不必费心猜想她的思路,赵向东三个字几乎清晰的写在她的脸上她。

经过上次的小事件,赵向东已经三天没有主动的和她取的联系,她之前给自己鼓劲的话全部作废,思绪又散落了一地,刚好今天没有什么患者否则她又要因为多请一天假,而被六亲不认的邓俊伟残忍的扣下一天的工资。

邓新平没有注意到邓俊伟正倚靠在门边,冲她不怀好意的笑着,他悄悄走到邓新平的面前,发出“嘿!”的一声想要看到她惊吓的模样。

可是邓新平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她用冰冷的语气对着哥哥邓俊伟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来管我。”

她从不向哥哥掩饰什么,因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他俩之间动什么心思都难逃对方的法眼。邓俊伟从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妹妹询问她:“怎么了,坎坷了?哥可以陪你唠十块钱的。”

邓新平没心思和他开玩笑,再次强调他只管好自己就可以了,邓俊伟没有被她恶劣的态度击退,反而开始安慰她,毕竟对于男人的了解程度,邓俊伟完全胜于邓新平,可以提供一些宝贵意见。

邓新平僵硬的表情开始松动,她的确需要一个更高明的智慧来帮助自己,她把事情的经过讲给邓俊伟,诚心的向他讨教。邓俊伟听过邓新平的阐述以后忽然沉默下来,他的沉默令邓新平感到不安,特别是在他分析出赵向东可能没有那么爱自己的时候,邓新平的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了出来,她瞥过头去,哪怕是自己的哥哥邓俊伟,也不想要被他看到,邓俊伟劝她不要把一切想的太过美好。

有一个美好的憧憬是好事,而现实又是另外一件事,感情在每个人心中的分量并不相同,又没有一个刻度标准拿来计数,谁都不能准确的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同类项。

与其和现实相纠结倒,不如好好享受其中的过程,它甚至比结果更为重要,难道两个人毕生捆绑在一起就是幸福的结果吗?时间的长短从来不应该作为衡量幸福的标准,要试着去享受这一切,谈恋爱严禁患得患失,要知道谁没了谁都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要做一个会游泳的人才不会溺水!

拿出我可以陪你走完毕生,又随时可以离开你的勇气,永远别把不珍惜你的人想的太了不起,你值得最好的,你也值得比最好更好的,爱别人之前首先要爱自己,好的爱情是不盲从不迷失,可以热烈的拥抱也可以挥手告别。

邓新平听完邓俊伟一连串的话,把脸拉的更长了,在热烈拥抱和挥手告别这一块,邓俊伟做的确是风生水起。

他的爱情观让邓新平生厌,开始后悔和这个感情杀手讨论这样感性的问题。她想要的结果是,怎样才能更好的和赵向东度过磨合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而不是邓俊伟教她的漂亮话,她这些年来什么样的心灵鸡汤没有喝过!过还差你这一碗吗!她要的是战略战术,不是战后重建,想要和你聊点啤的,你非要干点白的。。邓新平直接把邓俊伟请了出去,比起赵向东现在看见邓俊伟更要糟心!

然而邓俊伟有一句话还是打动了邓新平,她确实要做一个会游泳的人!这样才不会溺亡在赵向东这片海滩上,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维护和平的警察,也没有修复伤口的医生,更没有可以求助的消防员,我们最终只能依靠自己。

与其这样的反复猜忌与思考,倒不如来的痛快一点,她发了一条讯息给赵向东“晚上忙完以后我在家里等你”。

邓新平下班以后回到家里,专心等待赵向东,尽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也执着的等待着。她的心里像是被支起了炭炉烧烤着,一刻也无法安宁,走廊里任何人的脚步声出现,都能使她原本就碳烤着的心脏反复收缩,从而挤出更多的汁水。

这样的等待实在太难熬了,她等待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结果。只能给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打着预防针,邓新平你行的!你可以的,你不是普通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就这样一边假装看透了一切,一面立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声音。

她没有心思吃晚饭,水也只喝了一小杯,打开电视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看了半天也无法带入到剧情中去,只好一遍又一遍的翻着手机。

直到夜里十一点半,她从期待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已经基本确定这个人不会出现了,于是一个人垂头丧气的走到洗手间,准备洗个脸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此刻心里已经充满了坦然,这样反而时间开始变得好过了。在洁面乳刚即将挤到手上的时候,她被敲门的声音打断,邓新平快速的跑到门口,也不过问是谁便焦急的打开了门。

幸运的是眼前的人正是赵向东,这种幸运的程度是双倍的!她如果打开门发现是另外的男人,那么后面很可能发生的就是一起恶性事件。

可见,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的打开自己的家门。尤其一个女人,尤其独自在家、尤其深夜。

赵向东是醉酒以后来的,他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外套,另外一只手搭在门边,等待邓新平打开房门。他一只眼睛闭着,用另外一只半睁的眼睛看着邓新平,样子疲惫极了。邓新平只感到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不禁皱起眉头。

“也不问问是谁,就把门打开吗!”他还不忘提醒邓新平,可见喝的还不算烂醉,邓新平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几天没有见到他强忍住鼻酸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这么多天以来,她憋了满满一肚子的疑问找不到答案,比如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不主动联系我?比如你去了哪里?比如你我之间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诸如此类的问题,多到可以列出一整张试卷。

可是邓新平无法真的像老师一样,制定出标准答案矫正他的错误答案,对与错全都得由着对方一念之间。

她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拖鞋,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先开口好,如果只问他过得怎么样,会显得太轻易,直奔主题又好像有点尴尬。

“你把我叫来又不和我说话”,赵向东的这句话有点激怒了邓新平,她一时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委屈的掉下眼泪,她对赵向东抱怨着,自己这几天是如何熬过的,气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的压抑、她的不知所措,在赵向东面前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正缓慢的释放出来,赵向东抚摸着她的肩膀,帮助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赵向东可以看的出来,身旁的这个女人,这些天来的确不太好过,他深深的自责着,一半是因为不该这样冷落着她,另外一半是当初好像不应该那么轻易的开始一段感情。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楚,他坐在沙发上把两条胳膊支在双腿上,双手交叉着埋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太草率了,是我把一切想的太好了。”这一字一句听得邓新平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她感觉赵向东,随时要从嘴巴里扔出一颗炸弹炸伤自己。

如果这个女人脑子在聪明一点,就能够看的出眼前这个男人对于爱情的祈求,平静且热烈。他喜欢有一点成熟度,能够懂他去理解他的女人,又享受爱情的畅快与新鲜。

他无法和袁晓艾继续下去的理由,大概就是袁晓艾的确像他的茶叶一样,纯绿色手工炮制无污染有益身心,可经过常年的相处已经过度的像亲人一样,早就没有了爱情的影子。

他借助着自己的一点酒力,讲出了平时难以开口的心里话,他承认了在他没有出现的这几天里,的确是和袁晓艾见过面的。

“我很爱你非常爱,就像当年爱她一样,爱情可以结束,但生活不行,毕竟爱情没有那么长久。我对得起自己就对不起你对得起你就对不起自己,爱情那么美好为什么不能一生拥有?这到底的人性的错误,还是人生的错误?我和她已经走到了放个屁都不会脸红的地步,我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又怎么能和她分开!”

赵向东既希望邓新平,可以和袁晓艾一样同自己保持默契,又希望邓新平,还能保留着自己的率真。鱼,他想要,熊掌,他也想要。

这些话,像一颗又一颗的子弹,穿透了邓新平的身体,把她扫射的千疮百孔。她过去完全无法想象,现在会有一个男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向你同时讨要这么多东西,这实在太不要脸了。

这让邓新平联想起来,上个月接诊的一位患者。他要求自己用一副药,同时解决掉他的高血压、糖尿病、静脉曲张和肾结石,这二人异曲同工,气得邓新平眼白上翻。

到此为止邓新平开始有点佩服袁晓艾了,到底是多么伟大的奉献精神,才能让她甘愿的趴在赵向东身下,做一块卑微的下马石。

像她这种女人,从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离开久了就会缺氧,特别是遇见一个脑中无物的后辈作为对比,尤为出色。

邓新平感觉自己刚从一个坑中爬了出来,又跌进另一个坑中,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找回的自信与坚强,正逐渐被击碎。

哪有什么了不起的伟大女人,还不就是咽下了别人都吃不下的苦。赵向东想要爱情像泡面一样易煮,像火锅一样好吃。想让邓新平保留自身优点的同时,又吸收袁晓艾的长处,给自己做一个完美的升级,他可真是很敢想啊!想的很美啊!

赵向东曾经是邓新平心头上的那块璞玉,如今到成了茅坑里撅出来的石头。“到此为止吧!别再见面了。”

这句话是邓新平说的,她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对赵向东说出了这句话,爱情是美好的,尊严也是无价的,尽管再爱一个人,也要讲究尺度和下线。

向东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他的遗憾和歉疚离开了,在他走以后邓新平这个傻女人泪如雨下,时而瓢泼时而倾盆。

眼泪不仅可以释放情绪,还能排泄出大脑内部多余的水分,对身体和心灵都有好处。她坐到了刚才赵向东坐过的位置上,沙发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曾经甜蜜的回忆,如今随便抽出哪条,都能让她的眼泪在多挤出两钱。品尝过美味的奶油蛋糕的滋味,今后还能甘心去啃烧饼吗?她确定自己在也无法找到,像赵向东这样高规格的另一半了。

如果自己还能对他进一步付出,是不是也能换来一个稍微美好点的结局呢?

答案是否定的!这一点不需要高人来指点,她自己也想的明白。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年华,不能在贴补在这种梦幻的泡沫里了,她没有多余的青春奉献给赵向东。

流吧!流吧!这该死的眼泪总有枯竭的时候,他很轻易的爱上自己,也很轻易的舍弃。这句话,只有一个人拉起窗帘,躺在被窝里才敢仔细的去想,

在人生的这条路上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再见吧!赵向东,加油邓新平。

4

早上7点一过,邓新平准时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夜里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3点45分,这样四舍五入顶多睡了四个小时而已。

她坐在镜子前盯着自己肿胀的大脸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原因,从前哭过以后最多会肿起一个青蛙眼,而这一次情况就比较惨烈了,五官肿胀的快要到达同一个水平线,眼部只能勉强的打开一条缝隙。

这样的状态就算是自己看见了都多了一分恶心,何况其他人。她立即给哥哥邓俊伟打电话请假,只说今天有一点私事要去办理,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他猜出一二。

由此她联想起上次结束掉婚姻以后,同样给自己放了假,感到有点脸红,谈一次感情放一次假,实在太丢人了。

这一回,她只准许自己用一天的假期整理心情,毕竟现在对于爱情的抗体,已经有所提高。上一次对自己的鼓励,还没完全失效,这一点也是现如今唯值得以庆幸的事情了。

她吃过早饭,又回到床上想要续梦,反复多次没能成功,起来也不是睡也不是,拿不定主意。就在这个难以抉择的时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是陈香巧打来的电话。

要说邓香巧的年纪,比邓新平年纪不过大了十岁而已,论辈分却要叫上一声小姑。她是家里年纪最小的表姑,年轻的时候花容月貌,无数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

也是同样是因为拜倒的才俊数量过多,最终邓香巧草草的嫁给小姑父田翰文。田翰文待她很好,只是前几年做了亏本的生意,无奈之下夫妇二人打包一起投奔到邓氏诊疗所。一个负责日常打扫与卫生工作,另一个负责整理库房与看护工作。

邓氏诊疗所里的裙带关系早已经泛滥,除了亲戚,就是亲戚的亲戚,工资难免比外面高出了许多。

谁让咱们邓秋池“董事长”,一项以慈悲为怀呢,邓俊伟成了他的高级ceo,既是左膀也是右臂。在这个地方,只有邓新平才像是打工赚钱的小职员,赚得全是辛苦钱。

邓香巧这个女人,平时热衷于搬弄是非,常常散播虚假信息。因此,她在邓新平的不受欢人员迎名单里面排位靠前。

平时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她一般不会给邓新平打电话,邓新平隐约之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电话才刚刚接通只听那边邓香巧大声喊道:“快点来吧新平,大事不好啦!”

电话被火速挂断,完全不给邓新平多一句嘴的空间,她慌了神从床上一个打挺翻身而起,火速换了一件针织衫和长裤,带着一顶鸭舌帽飞奔下楼。

她一边跑一边打车,好不容易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邓氏诊疗所。邓新平急坏了,恨不得长出翅膀。食指上满是被拇指掐出的指甲痕,这一路上她幻想出很多不好的状况,越想越焦心。

车子好不容易开到门口附近,邓新平把车叫停扔下钱,车门都来不及关闭就冲进了一楼大厅里。

大厅里面坐满了人,仔细一看并不像患者,她的父亲邓秋池被气的手脚发麻,正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垂着脑,边围了各路表亲护士,由于邓新平面部肿胀,没有被她们一眼认出来,差点当成上门讨债的债主。

邓新平从邓香巧的嘴里了解到,哥哥邓俊伟和一些损友在外参与了小额投资贷款,邓俊伟本身是其中一个较小的投资者,但是其他股东由于没有固定住址且身份迷离,这些人现下唯一能找到的,只有邓俊伟的老巢。

邓俊伟被吓得躲在楼上的储藏室里不敢出来,了解到这件事情的缘由以后,邓新平火冒三丈,想要和大厅里的这些人理论一番,他邓俊伟干的好事,难道要这么多人跟着他一起承担吗?

如果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让警察来把他抓走,这样算什么本事!现在一个患者都不敢进来看病,这上上下下,拿着这么高的工资,难道要你们付得出来吗?

邓新平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鼎沸的海洋里,她的脾气在这些大汗面前,柔弱的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鸡仔,他们要求必须立即交出邓俊伟,偿还他们的血汗钱。

邓秋池老先生是何等的人物,在本市中医界享有在世华佗的美誉,光是锦旗就挂满了一整面墙,他向来都是被包围在群众的鼓励与欢呼声中,那里见过这个阵仗。只气的血脉倒,流捂着心口窝喘着粗气。

见着自己的父亲这样难受,邓新平心又着急又心疼,恨不得把邓俊伟抓到门口自绝于人民,她叫了一辆车送父亲离开,叮嘱他不需要为此事担心有她在一定会顺利解决。

她溜到楼上,发现邓俊伟的诊疗室里也坐满了要债的人,邓新平没有穿白大褂,脸又肿的像个猪头的模样,没人把她认出来。她悄悄的拿钥匙打开储藏室的门钻进去关好,看见邓俊伟正坐在椅子上吸烟。

他那一副可恶至极的模样,现在谁见着都恨不得能揣上两脚,邓新平恶狠狠的问他,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害怕其他人听到暴漏了他的藏身之地。只好把肢体语言做到最大,张牙舞爪的对着哥哥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邓俊伟也是一脸委屈的模样,他告诉邓新平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投进去的钱被人卷走打了水漂不说,还惹的一身腥。

而这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邓新平骂他“眉毛下面那两个窟窿眼,是拿来喘气的吗?挺大个脑里面储藏的都是脂肪和粪便吗?好人和坏人都分辨不出来吗?”

邓俊伟无言以对,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找不到他就会走开,没想到会聚在门口。更不知道他们还叫来了自己的家属亲戚,一大屋子人不把他揪出来根本不算完。

邓俊伟犹豫再三掐灭了烟头,打算下楼与众人理论一番,毕竟这个事情已经由警察立案侦办,如果他邓俊伟真的有问题,法律也不可能会放过他。

邓新平抓住他的衣服不肯让他下楼,看来他还没有认清形势的严峻,刚才邓新平扯着嗓子对他们喊都没有造成丝毫的杀伤力。何况邓俊伟一个大男人,难道要举着麦克风和对方博弈吗,无论从人数上和战斗力上,双方都不在一个等级上,贸然行动等于自取灭亡。

邓新平稳住邓俊伟想要去打亲情牌,趁着四下无人又钻出储藏室下楼去买来了大量的雪糕和冰镇矿泉水大量派发,想要先从物理疗法把他们的一部分火气卸掉。

她趁着大家休息片刻,向他们担保如果能抓到邓俊伟,必定给他们挨家挨户送过去,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如果闹的太僵这对于以后邓氏诊疗所的口碑,难免造成一些负面评价。

雪糕和冰镇矿缺水并没有浇熄这片怒火,反而让战斗力得到了一定提升。战况持续到下午两点钟,一部分队员暂时撤退,替补队员马上被补充进来。

敌人像细菌一样维持着自身代谢难以消灭,遇见来看诊的患者这些示威人士立即大喊出自己的口号“交出邓俊伟,偿还血汗钱”,如此反复多次,吓得再没人敢走进一步。

邓新平郁闷急了,把这个阵仗留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处理,未免太看得起她这个人了。一时觉得下嘴唇灼热,拿舌头舔上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黄豆大小的火泡。

而这一切都是躲在储藏室里的哥哥闹出来的好戏,她真的很想和这些讨伐邓俊伟的人坐在一起,喊着口号把他揪出来狠捶一顿。

惯子如杀子这句话就应该大笔一挥,写好挂在她们家里最显眼位置上时刻警示着,邓俊伟最会装出一副三好儿子的模样,讨得父母欢心。

他残忍的占领了双亲绝大多数的疼爱,只肯把残余的小部分象征性的分给她一点。

这一切真是越想越生气,想来刚才就不应该帮他打掩护,甚至应该反着邓俊伟胳膊的关节,把他逮下来给众人出气。

没等邓新平真的上去抓他,邓俊伟穿着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牛仔外套头带渔夫帽,在嫂子胡莹莹的掩护下,正贴着楼梯墙壁快速移动准备悄悄溜走。

他刚走到楼下一露头,就被众人发现火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看来他的伪装术还是有待提高。或许无论他穿成什么样子,都会被这些人一眼识破,有一句话叫做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用在此处最好不过。

邓俊伟过去可不会想到,一次被二十几个壮汉围攻会是什么情景,他大喊着“我也是受害者,我的钱也被他们骗走了”,没人理会他这句话,也没有人想要听见他讲这样的话。他们想要的答案只是所有的损失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所以邓俊伟这是不识抬举的讲出了什么鸟语,荒谬至极!

大家你一言他一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音浪,几乎把邓俊伟击倒,他的渔夫帽不知道被哪只手扯掉了丢在地上,牛仔外套也瞬间被人掳走。邓新平想要冲进人群帮助哥哥邓俊伟脱困,情急之下选了好几个切入点都没能成功。

领头的人揪住邓俊伟的衣领,旁边的人指着邓俊伟的鼻子大喊着“还我血汗钱”,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邓俊伟的老婆胡莹莹拼尽全力扯着嗓子干豪了一声,这一声震天动地,惊得大家都暂停下来。

胡莹莹本身就是一个大嗓门,上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市里的歌唱比赛,获得过多次奖项。她在心理受到强烈冲击的情况下,空前发挥制造了这个强力高音炮,威力惊人,听过这个声音的人凭你是谁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惜这里不是歌唱大赛,包围你的人也不是热情的粉丝团,他们短暂的惊愕过后继续撕扯着邓俊伟。

眼见事态已经失去控制,邓新平示意邓香巧赶紧拨打报警电话,她带领着几个表亲护士,想要打开一个出口释放出哥哥邓俊伟。

上阵还需亲兄弟打仗还需父子兵,到了关键时刻,邓氏诊疗所血脉相连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大家都在尽自己所能保卫着自己的亲人,无人退后。

可惜的是战斗力相比之下过于悬殊,最终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眼看着邓俊伟被人揪住头发就要挨揍的时候。

胡莹莹,邓新平的嫂子,邓俊伟的妻子、邓秋池的儿媳、邓维的母亲,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咆哮着在内部奋力冲撞着人群,示威的人士包括邓氏内部人员,再一次被她所震惊着。

她不管不顾不分敌友,只要是除了邓俊伟以外的人,通通发动攻击。嘴里不间断的发出嘶吼的声音,面部狰狞样子吓人急了。这些人触摸了她的底线,邓俊伟就是她的底线,是她的命。谁都别想动他一根毫毛,这个发了狂的女人已经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谁又能不害怕!人群最终退散到一边,邓俊伟得救了。

就是这个女人,他一天到晚懒得看上一眼的女人,在危机时刻不顾息自身安危,挡在他的面前,像一个坚不可摧的铠甲。

胡莹莹卑鄙!在她精心谋划之下,破坏了她好最朋友的恋爱,并且想方设法得到了那个男人邓俊伟。

胡莹莹龌龊!在邓俊伟恍然大悟想要离开她的时候,却怀了他的孩子硬逼迫着嫁给了他。

胡莹莹俗不可耐!她总是错选了邓俊伟讨厌的样子来打扮着自己,烫着一脑袋卷发,涂着大红色的嘴唇。

胡莹莹市侩!她会计较一包烟,一根黄瓜的价格,丝毫不懂的浪漫。胡莹莹装傻!在邓俊伟无数次的背叛与伤害过后,她面不改色的与他继续生活着。

邓新平有时候在想,像这样的婚姻维持下去,对双方都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她从心底瞧不起这样的婚姻方式,胡莹莹对邓俊伟越好,对他们全家人越好,邓新平的愧疚与愤恨就多添一分,她感到这是胡莹莹为了讨好邓俊伟所制造的一种假象。

而今天!就是这个卑鄙龌龊,俗不可耐还有点傻的女人,挡在了邓俊伟的面前,拼了命的和伤害他的人做着疯狂的抵抗。不光是邓新平,就连一向对她冷酷无情的邓俊伟也深受感动,他俩不过就是你爱我,比我爱你,多的多罢了。

胡莹莹最大的错误就是她爱死了邓俊伟,爱到极致,爱到卑微爱到奋不顾身爱到高于生命。

邓俊伟从身后一把抱住她,这是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举动。邓俊伟喊着“胡莹莹,够了可以了”在他怀中,这个女人颤抖着泣不成声,最后嚎啕大哭。

她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心酸,竟然一时间全部发泄了出去,而这几乎动用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能虚弱的依靠在邓俊伟的身上勉强平复自己的情绪。

警察很快就赶来了,由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在了解到情况以后只带走了这次事件的核心人员。

到了派出所警察批评了邓新平,责怪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处理,之后更是严厉警告了聚众闹事的带头人。在民警与刑警队通话,确认了邓俊伟没有参与诈骗,跟着所有人一起释放了。

这次事件到此,算是短暂的做了一个了结,他们一同走出派出所门口,大门两边站着刚才堵在邓氏诊疗所里的其他人。

邓俊伟面向大家大声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参与诈骗,并且被骗走了不小的资金数额。最终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离开的,至此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辛苦的人民警察的身上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面,邓新平一直和家人住在一起,一切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她的嫂子胡莹莹,邓俊伟那个不省心的只怕已经被人祭了天了。

尽管损失了一些钱财,好在一切恢复了平静,晚上吃过饭以后,邓新平在房间里陪着小泥鳅写作业。

她们母女和谐的气氛,被忽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邓俊伟探着脑袋一脸奸笑的走了进来,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里面装有一条项链和一只戒指,他让邓新平先挑选一个喜欢的,剩下的留给嫂子胡莹莹。

邓新平翻着白眼看着他,一套首饰还要分开来送,这未免也太抠门了。

邓俊伟不好意思的对邓新平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经济情况,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最大的诚意了。”

邓新平还是不满意,如果这样的话,干脆买两件单品好了,何必假惺惺的拿来走个过场,她让邓俊伟拿回去全送给嫂子一起佩戴。

邓俊伟说:“这样戴起来才像一家人”,他的话触动了邓新平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曾经对邓俊伟和胡莹莹的婚姻嗤之以鼻,如今看来也有不少营养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产生了一些敬佩之意。

这份敬佩只能给胡莹莹一个人,她扪心自问对于爱情,自己无论对谁都做不了她这么好。

邓新平选择了项链,尽管戒指的款式才是最让她满意的,但是戒指的意义实在非凡,万一以后能找到一个真心实意为她戴上的有情人呢!一想到这里,她自己的面部表情都尴尬的抽搐着。

夜里邓新平对着月亮发呆,她的小泥鳅熟睡在她的身边,面庞是那么恬静可爱,她暗暗笃定要把自己以往走过的弯路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毫无保留的讲给她听。如果可以当作反面教材,今后让她少走出一些弯路,也算自己这些年没有白白的付出。

生活没有道理可循,日子过的不知不觉,只能不断的与时间对抗,与岁月对抗,不好的东西变成了好的,好的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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