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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今天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事实上这位人没有患上任何疾病,只是单纯的想要来看望邓新平,许久未见,他的样子有一点害羞又有一点淘气,这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个人的到来令邓新平满心欢喜,他带给自己的温暖与熟悉从不曾改变,他就是吴世琦!住在青岩镇的那个吴家小儿子,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面,带给她诸多勇气和鼓励。

可以看的出,他精心打扮过自己,西服裤子上面搭配了一件polo衫也算是干净整洁。今天的“不请自来”,是有一件很好的事情与邓新平分享,在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和自己的未婚妻张苗苗结婚了。

吴世琦这次来市里,主要的原因是采买一些新房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其次也顺道给邓新平带来了秋季刚刚收获的土产。

张苗苗是一个好女人,她不嫌弃吴世琦的身高,也不嫌弃他年纪略大,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月以后,两家人甚至把婚礼都谈妥了。

讲到这里吴世琦摸了一把鼻子有点难为情,毕竟是一个大男人提起自己的爱情故事难免羞涩。

虽然吴世琦和邓新平认识的时间并长,邓新平却真心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对照邓香巧那样的血亲,反而是和吴世琦的情感更胜一筹。她邀请吴世琦晚上带着张苗苗来自己的家里吃饭,她的确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她这个小兄弟。

吴世琦拒绝了邓新平的邀请,原因是一早就购买好了下午回城的车票。连一个吃饭的机会都不邓新平留下,主要是不想给这个姐姐填上一点麻烦,连话也没说上几句就准备要走了。

“新平姐,你到时候会来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拎着自己的外套,忽然对邓新平这样说着,邓新平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把他翻起来的polo衫领子折了下去,毕竟这种立起来的时尚已经过时很多年了。

吴世琦不好意思的笑了,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又搓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像一个大男孩一样腼腆,邓新平肯定的对他说,自己一定会去的而且还会带着女儿小泥鳅一起去给他的婚礼祝贺。

看见他着急离开邓新平没有阻拦,兴许是他的未婚妻张苗苗正在哪个地方等待着他,在陌生的地方没有什么比等待更难熬的,她充分的理解这一点。邓新平送着吴世琦下楼,走到大门口才发现,原来他的未婚妻就站在门口等待着他。

邓新平有点责怪吴世琦没有把张苗苗一起带进去,害人家在门外苦等,吴世琦走到张苗苗身边,把她的手提包背在自己身上,转身对着邓新平挥手告别。

他的未婚妻张苗苗个子也略矮了一点,配他也算刚好,长相虽然不十分漂亮,只要她未来的丈夫满意一切都不是问题。张苗苗也微笑的着看着邓新平摆摆手,这个笑容像吴世琦一样单纯可爱。

邓新平也和他们挥手告别,叮嘱他下次再来一定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

就这样,他俩在邓新平的视线里渐渐走远了,邓新平舍不得回去一直目送他们离开,二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张苗苗把吴世琦的衣领又重新捋了起来让领子紧靠在脖子上。

这样真好邓新平心理这样想着,原来她没看懂的是爱情的样子。

2

今天趁着患者不多,邓新平提前给自己下班,这次她没有和哥哥邓俊伟请假,经历上一次的恶劣事件,她自觉身份已经比邓俊伟高出一个档次,像早退这样的小事自己决定就可以了。

她给安娜打了电话,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家电城购买送给吴世琦的新婚礼物,在安娜的推荐之下她购买了一台55寸液晶电视,这台电视差不多花掉了邓新平一个月的工资,可她丝毫不心疼,心理还幻想着吴世琦和张苗苗过几天收到她的惊喜,一定会露出兴奋的笑容。

安娜有点嘲笑邓新平,自己的感情状况还没有解决,就开始为别人的事情操心起来。

“为啥只有咱俩剩了下来?”安娜讲完这句话以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个问题让人血逆,不是一个健康的问题。

好在情绪很快得到了回暖,邓新平觉得自己毕竟结过一次婚,也不算是剩下来的,好歹也算是逃出去的,较比安娜还算是胜出一些。为了不打击安娜,她并没有说出口。

可是安娜并不这样想,她自觉在婚姻这件事情上,结过婚反而更影响今后追求幸福的脚步,特别是像某人还带着一个孩子,这简直是横在爱情路上的五指山,令人却不。

今天晚上安娜刚巧又安排上了相亲,她再一次邀请邓新平一同参加,丝毫没有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产生忌惮。邓新平这一次是真的不想去了,一是她还没有从赵向东的阴影里走出去,还有一层原因是刚刚结束掉一段感情,马上又补进来实在太快,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这又不是续杯的咖啡左一杯又一杯。

情感充沛的戴安娜女士,又一次在想法上和她产生了碰撞,毫不留情的对邓新平泼冷水,还说她的年龄已经不容许她保持少女的娇羞感,假如你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赶不上即将启动的列车,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徘徊而等待。

她不想要邓新平放慢脚步,想要和她做奔跑吧!姐妹。安娜不容许邓新平在颓唐下去,由不得她不悦,硬拉着也要把她带去,这次她们讲好先不暴露邓新平,让她隐藏身份只说是安娜的表妹。

晚些时候,她们各自回家换了一套衣服,补好了妆相约来到啤酒屋门口会和,啤酒屋不像酒吧没有那么嘈杂,每桌都有自己独立的包间提供小菜和酒水,在私密性和兼容性上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见面的地方是男方挑选的,想他也许是一位相亲高手,相比较茶楼那种高堂雅室,这种地方周围的嘈杂声和烟火气,更能带给彼此之间一些亲切感,不容易产生尴尬。

这让还没走进去的邓新平心生期待,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她们很快找到了相约好的那一间,男方已经提前来了,这一点很绅士是加分项。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从长相上来说,实在让邓新平产生了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可以看的出他是一位毛发十分旺盛的男人,发际线差一点就要和眉毛并列在一起,鬓角与络腮胡子无缝对接,着整张脸快要被毛囊占领。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鼻毛从两只鼻孔里呲了出来,又黑又长,如果从根部剪断,绝对可以制作出一只上好的毛笔。

他向安娜友好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他的名字叫孟帆,目前正在经营一家小型健身中心,由于长期的健身,他的身材显得魁梧不已。

邓新平此刻庆幸自己,提前对身份做了充分隐藏,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这次她甘愿的做一个陪跑。

酒水和菜品很快就送到了桌面上,大致都是一些抄的很辣的下酒菜。孟帆显得很兴奋说了不少话,看来他对自己的相亲对象非常满意。他人也开朗主动,不惹人讨厌性格也是加分项,这次不需要安娜刻意寻找什么话题,大家就能把天聊的很顺畅。

本来孟帆把气氛烘托的很好,直到一盘螺狮被服务人员端了上来,打破了这个和谐的局面,他用筷子一颗又一颗接连的夹起螺狮,送进嘴巴里吸允,根本需要牙签挑食,他嘴巴吸力大的惊人就像一把皮搋子。

普通的螺狮一下就能吸的出来,遇到难食的就多咗两下,到也难不住他。邓新平在一边看着,为他捏一把汗,仿佛自己的嘴巴也要跟着动了起来。

孟帆穿着外套,吃起菜来略有阻碍无法尽兴,索性就脱了下来。他外套的里面穿着一件紧身无袖上衣,每次只要抬起胳膊夹菜,腋毛就如瀑布倾泄而出,甚是磅礴。

邓新平专供人体研究多年,也难得见到这么旺盛的毛发,实在惊叹不已。

这两块腋毛质量与数量上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它们疯长在孟帆的腋下,在他每一次抬起胳膊的时候,或许也能像弹簧一样,有一定的助力作用。

而在他的两块胸肌之间,隔着衣服都能看见略微撑起的大团胸毛,由于天气较冷,无法穿短裤看不到腿步的情况。邓新平大胆猜想,这位男士的腿部,兴许旺盛的如同一片漆黑的大森林,这位男士从上到下,简直就是一把人体毛刷。

安娜看起来对此不以为然,她夸赞孟帆毛发旺盛有特点的样子虚伪至极,以邓新平对安娜女士的了解,她自然也是吃不下这口硬菜的,但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一点安娜做的比邓新平要好上百倍。

安娜带着好奇心小心询问孟帆,这么厚重的腋毛在夏天会不会造成散热困难,孟帆大方的承认这一点。他对安娜说,的确是有一年的夏天耐不住热彻底刮光了一次,可是过几天就发出了新的毛渣,新长出的腋毛反而生长的更加旺盛。

安娜对这件事产生了新的疑问,假使腋毛在不被刮光的情况下,不会像头发一样持续生长,只保持一定长度。而埋在皮肉里的毛根,是如何发现上面被人刮光了呢?

听到这个伟大的问题以后,他俩对视了三秒钟一同看向邓新平,邓新平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孟帆,没有给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她早已经开始避免回答像这种这种侮辱智商的问题了。

他们俩的话题,随着人体毛发不断延伸着,邓新平已经被他们边缘化。她坐在一旁静静的喝着自己杯中的啤酒,一杯喝完给自己在倒上一杯。明明就处在热闹与喧哗之中,可是人好寂寞。

她与赵向东分手以后,克制住了内心的痛苦没有去喝过一杯酒,今天却一杯连着一杯,难道说寂寞的感觉可以敌得过痛苦吗?而这个题目的问题与答案,都太令人心酸,让人害怕去仔细想。

安娜看出来邓新平的难过心疼着她,她本来就与这位男士很难产生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索性胡乱编了一个借口结束掉今天的约会。

实在可惜了这么美好的晚上,邓新平再一次喝多了,她被安娜跨着胳膊勉强抬了起来,整个人快要失去意识。孟帆虽然长相粗犷但是内心柔软,他对安娜说“心理有事的人一喝就多”。

邓新平这样,让安娜实在有些难挂不住面子,毕竟双方是第一次见面,自己带着这样的“表妹”确实不雅观,好在孟帆倒是没有非常介意。

他想要扛着邓新平,把她们平安护送回去,被安娜一口回绝掉。尽管扛着邓新平对于像孟帆这样的壮汉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是安娜却多了一个心眼,她担心被其他认识邓新平的人,见着那样的画面,由此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这会影响邓新平以后找对象的问题。

安娜的心眼主要都用在了找对象这事上面,她狠狠心架起邓新平,咬紧牙关起身就走,在孟帆的帮助下顺利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她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个喝的烂醉的女人搬运回家,自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在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过了好长时间安娜从地上爬起来,想把邓新平的外套脱下来,好让她睡的舒服点,她起来瞧见邓新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睁开了眼睛,正对着天棚发呆。

一滴眼泪从邓新平的眼角滑落,顺着脸蛋一直流到脖子上,她视若无物静静的躺在那里,忽然对安娜说了一句话“我好像,又长大了”

3

早上七点半一过,好像又长大了的邓新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在上班的路上。一连几日她都选择了步行上班,这样不但能节省下来不少路费还能锻炼身体有益身心。

她一到诊所,第一件事就是钻进药房熟练的打开药斗,抓取了一把枸杞和野菊想要带到自己的诊室去。最近几日天气和心理都格外干燥,用这两味泡茶来喝在合适不过。

站在一旁的邓香巧,看着邓新平从药斗里拿了什么,自己也学着她去拿,丝毫不为自己的贪婪行为做掩饰,取得心安理得。邓新平只能在心理默默鄙视她,不好意思真的开口,如果能成立一个邓氏反腐调查小组,第一个就应该打掉邓香巧这只大老鼠。

邓新平怒气冲冲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选择眼不见为净,她刚走到自己诊疗室门口就瞧见里面有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正在给她做打扫工作。

他穿着邓氏诊疗所特制的蓝色护工套装,从背面看起来瘦瘦高高的。邓新平想起来前几天邓香巧同自己说过,最近几天要来一个假期打工的大学生,想必一定就是他了。

邓新平刚要张开嘴巴与他打一个招呼,他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忽然转过身来。

那一刻,如沐春风,清晨的阳光洒出了一点在他青涩而英俊的脸庞之上。这样不多不少,把他白皙的皮肤和漆黑的眼眸映衬的刚好。他略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对着邓新平说“姐姐好”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窗户已经被他打开了一扇,猜想他是要把一天当中最好的空气释放到这个房间里的缘故。

今天的风刮的略微大了一些,他又刚好站在窗边,由着清风吹动着蓬松的发丝。你一出现骄阳炙热,果木芳香一切都好了。

邓新平第一次觉得,原来丹凤眼的男人也可以生的这样好看,迅速的把赵向东从她的颜值排名榜,榜首的身份挤掉。

她竟一时怔在那里忘记同对方打招呼,直到他又放下拖布冲着邓新平挥了一下手,才令她猛然回了神。

他的名字叫肖一博,这是他刚才自己讲出来的,邓新平换好衣服开始回忆刚才进门发生的状况,为自己的表现丢脸。想她也算是老大不小的年纪,真要是犯了这种花痴,岂不是晚节不保,这可足够她的哥哥邓俊伟嘲笑他一整年。

谁敢在这个岁数对那样的年纪心生歹念歹念,光是这么想想都是一种犯罪。一上午的时间里,邓新平的思绪飘忽不定,只要闲下来就到走廊里乱转,一会出去给自己拿分报纸,一会给自己找点水果,来回穿梭足有四五趟之多。

趁着这个功夫没患者,邓新平站在走廊窗口对着外面发着呆,邓俊伟悄悄走到她的身后对她说,“没在楼上,在楼下呢”。

邓新平一时紧张,掐着他的胳膊小声说:“谁说我是在找他呢!神经病”

邓俊伟听了她的说辞忽然哈哈大笑,抱着肚子快要直不起腰,他眼看着邓新平,一上午来回从门口经过了三次以上。平常他这个妹妹可懒得很,要不是憋的特别难受,厕所都懒得跑一趟的人,哪会像今天这样勤快。

单凭自己一句话,邓新平就傻的自我暴露了自己的心理动机。也难怪十八岁的和八十岁的,其实都喜欢十八的这句话,这对女人来说也同样有效。

邓新平一时红了脸慌了神,她心理认定自己真的不是出来想要找谁的。而这些举动好像是自己潜意识里产生的,与实体无关,可又找不出辩驳的说辞,她懒得和邓俊伟进一步交流这件事,狠狠的揪了一把他的耳朵就回到诊室继续上班。

午饭的时间一到,邓新平准时去楼下领午餐,她假装不经意的路过肖一博身边,假笑着询问他辛苦不辛苦、适应不适应,说完这句话以后,自觉像一个好色的老不正经,在心里偷偷为自己尴尬。

幸好肖一博洞察不到她的心理状况,只说自己挺好的,礼貌的和她点了一下脑袋就拿着盒饭走进了一楼护士休息室。

在他走后,邓新平长的输了一口气,回到二楼。这一上午她的行为举止都不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难道说真是被人勾了魂吗?如果是真的,那她真的要像刘二白的亲娘去讨一杯香灰水来喝了。

邓新平日常在诊室里自己吃饭,今天上了二楼奔着休息室就走了进去,好在她的哥哥邓俊伟没这里,不然又要被他捕捉到什么非法的心理活动去嘲笑。

护士郑蔓蔓和郑清清,凑巧在为新来的短期员肖一博工讨论着,其实也不能算是刚巧毕,竟这个男生是今天这里最主要的话题,就算下一个时段走进来,所谈的话题只怕也八九不离十。

看来不光邓新平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众位表亲姐妹的眼睛也都不能自已。郑蔓蔓和郑清清原本就是一对姐妹,年纪与对方相差无几。最让人揪心的是,她俩的年纪也与肖一博也很贴近,完全够资格像这样表达着自己兴奋的情绪,丝毫不用加以掩饰。

可以天真的年纪真让人羡慕,邓新平这样想着,假装自己和她俩只是凑在一起吃饭。在这期间,看似随意的打探着肖一博的个人信息。肖一博研究生即将毕业,实际上也不算太过稚嫩,只是面孔还带着少年的青涩。

这样想来,邓新平为自己邪恶的心理犯罪活动,找到了一丝出口,肖一博家境贫寒成绩优异,只要自己有点时间就会到处打零工,这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攒学费。

光是听别人讲出这些话,已经让邓新平的心揪在一起,可惜了他这么好的年纪,过早的担起生活的重任,她想起这些连今天的午饭都食得没味。

休息室里不断传出三个女人的叹息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邓新平给自己掐算,竟然大了肖一博八岁之多,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八可不敢在想下去了,她垂着眼皮又叹了一口气,最后这口气绝对是为自己叹的。

为了更深一步掩盖自己的私心,她一脸随意的向两个护士妹妹打趣,要她们公平竞样子,潇洒的不得了。除了她的哥哥邓俊伟,谁都别想看透她。

今天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上午魂不守舍,下午垂头丧气,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又难以进入睡眠。邓新平躺在枕头上,梳理着自己复杂的情绪。

首先她先确定了自己,绝对不会对肖一博在男女关系上,产生出实际行动,毕竟以自己的条件,光是想想都够不要脸的了。

那么她的动机足够单纯,她的痴心妄想,更接近于一种幻想,只是忽然之间向美色低了头,这也不算太龌龊。

有谁敢说自己不喜欢见到好的东西,只许有人喜欢手表,有人喜欢汽车,而她邓新平,仅仅只是欣赏了一个男人的相貌,又有什么过错呢?

自己不会和他在一起,也没那个打算,对年龄来说就不会产生任何限制问题。这么想来,这件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种心态而已,既不丑陋也不低俗可以不作数。

思来想去,唯独为自己的年龄惆怅着,青春虽然一去不在了,可该死的青春之心还在,它不伤不灭,跳动在自己的胸膛里,唯恐天下不乱。谁又能看得出在她略显衰老的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永恒少女。

你的身体正同你的灵魂渐渐背离,要是你把手指并拢放在耳后侧着脑袋仔细得听,一准听见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阵阵悲鸣。

这声音寂寞凄凉,在向你哭诉如何的害怕与恐惧,而你只能麻木的听着,一遍又一遍,最终习惯了这样的声音,选择与它和平相处。

如果抛弃了外表,我们都是一样的灵魂,可外表能抛弃吗?当然是不能的所以婶是婶、叔是叔、二舅是二舅,自己只能是肖一博的一个大姐,就这样结论吧!完毕!睡觉!

4

天气一项是最不可控的,时而阴晴不定,也不问你喜欢不喜欢,只管胡乱变奏。邓新平喝着咖啡坐在椅子上发呆,从前她不爱喝咖啡一年也难喝一次,可这杯咖啡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杯,这个星期的第十杯了,谁叫她的特别助力肖一博喜欢冲给她喝呢!

尽管只是普通的速溶咖啡,喝起来也香浓无比,这到底是咖啡的香浓,还泡咖啡的人无比都不重要,自从邓新平把自己的心态归置与不作数以来,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工作,从不迟到经常晚退乐此不疲。

肖一博已经从一名临时杂工,正式的升职为二楼专属导诊。他指引着那些经常复诊的老患者,准确的找到自己该去的诊室,顺便还帮助几位邓医生整理一下诊室。

邓新平自然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滥用职权,帮助肖一博。这是她与几名邓氏诊疗所里的女骨干,共同研究决定的,让一名成绩优异的研究生来打扫房间收拾库房,实在大材小用了。

胡搅蛮缠的邓香巧对此并不服气,自从有了肖一博,她的本职工作基本荒废,这样能使她安静下来,专心喝茶看手机不顾其它。

邓新平她们几个任性的行为,严重的影响到了她的生活与工作,她不服气的向邓俊伟举报了这些女人荒唐的行为。

邓俊伟没有合理的站在表姑邓香巧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而是纵容她们这些愚蠢的行为,在这一点上,超乎了邓香巧的想象,给她的愤怒二次升级。

邓俊伟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安了一颗什么心,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自己无法保证她生活上过得美满幸福,至少在工作中为她谋取一点福利也是好的。可邓新平就不像他这么懂事,还处处与他作对,自己还能这样纵容她爱护她,首先感动了自己。

一杯咖啡刚刚喝完,肖一博又洗好一个苹果送进邓新平的诊疗室里面,他很少说什么话,大多时间都用来沉默。

有时候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暖手宝递给你,有时候是一点小零食。这些本来都是员工休息室里摆放着,供自己拿取的福利,邓新平懒得很基本不出去,所以只要肖一博感觉到她需要什么,就立刻给她送过来,可爱又心细。

邓新平靠在椅子上,啃着她的苹果认真思考,其实这样的工作完全没有必要请人单做,肖一博每天快要变成了自己的专人助理,而自己既不是老板,也不是总裁,就算在几位医生里面,也是资历靠后的,哪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

她的父亲向来不过问诊所里的大小事宜,邓俊伟也这样由着自己胡闹。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她想起了武则天,想起了后楼那位找了一个小了十二岁男人的郝美兰,想起她被自己的小丈夫,当街追打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她手忽然一滑,苹果跌落在地,邓新平没有在意这一点,把它捡起来找张纸巾擦过以后继续啃。掉下去的东西对她来说通常只分两种,掉在地上的和掉进粪坑里的。掉在地上的无毒还可以食用,掉进粪坑里的掏不出来只能舍弃,而她从来没有把什么掉进粪坑里,所以几乎没有浪费过食物。

她吃完苹果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里,看着四下无人,闲逛到护士休息室。二楼的护士休息室,就快要改成肖一博的个人办公室了,他做完工作以后基本都会呆在里面。

邓新平悄悄走到门口,探着脑袋想要看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只见他把厚厚的一摞书摆在桌子上,边读边做笔记。就连邓新平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肖一博还没能把她发现。

“在看什么书?”她忽然这样对肖一博说话,弄得他眼神微怔,他给邓新平展示着自己的书籍,都是与他个人专业相关的电脑编程一类。

邓新平对这个专业一窍不通,随手翻了几页像读天书一般,她有点佩服起这个眉目清秀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肖一博立即把所有的书整理好收起来,毕竟在工作时间读自己的书是不妥当的行为。

他不好意思的对着邓新平笑着,保证以后会认真工作。邓新平不以为然,她希望肖一博可以继续学习下去,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只要他自己把控好时间关系就好。

原本就没指望他真的做什么,这样看起来也挺好的,就当是资助了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而好事怎么会是猥琐的,好事都是伟大的。

“新平姐姐,你对我真好,”他的话好像一块蜜糖塞进邓新平的嘴里身心愉悦,肖一博平日话说的少很,不容易看透这个男生的心思。今天他对邓新平打开了自己的心扉,讲了一些自己过去的经历。

肖一博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妈妈独自带着他和一个妹妹,努力的生活着。小时候过得很清苦,没穿过一件新衣裳,没买过一双新鞋。身上穿的,都是妈妈从别人家孩子那里收集来的旧衣服旧鞋,有时候是男孩的,偶尔也有几件女孩的。

那时他年纪小,负责在学校读书,妈妈拿背带把年幼的妹妹背在身上四处打工,由于赚不到什么钱,晚饭常常只有两个馒头,而这两个馒头,还要一家三口人分着吃。

最惨的是谁都不敢生病,一旦生了病也没有钱去医院,妈妈只能拿钱买来最便宜的镇痛片,用手掰开一半是哥哥的药量,掰开三分之一就是妹妹的药量,所有病都吃这个药,因为只买得起这个。

有一次妹妹病的严重,一直高烧不退,妈妈狠狠心给她喂了半片药。等到妹妹熬了几天退烧以后,发现妹妹再也听不到声音了。他们就是这样混着长大的,好像每一天都没有明天似的。

等肖一博年纪稍微大了一点,晚上放学回到家,抓紧把作业做完赶紧帮着妈妈给豆皮包装封口。

那是家里接的一项计件工作,晚上六点一过,就有人会送来一洗澡盆卤好的豆皮,由他们分装到手心大的塑料袋中。

在桌子上点燃一根蜡烛,双手配合着,把一根最小号的锯条压在袋口,缕着蜡烛上的火苗快速带过,这样塑料袋受热迅速收缩在一起,形成一个封口,上面还保持着小锯条的波浪形。

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则非常考验技术,燎火的速度过快,袋子无法完全闭合,燎的慢了,烧透了袋子就会断开。

一只封好的豆皮可以拿到工钱5分钱,想要赚到三十块,他和妈妈需要封好600袋。他常常因为过于疲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但是每天睡醒以后,都能看见剩下的豆皮都已经被妈妈封好。

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早上躲在被窝里,听收豆皮的阿姨计数,她一次可以抓取5包,以5为单位在计数,每喊出一声数字就是家里又赚了一些钱,那种满足感时至今日都无法忘记。

收豆皮的阿姨从来不计较他和妹妹有没有偷吃,给了钱拿着包好豆皮就走,像那种穷人家孩子才会买着吃的豆皮,是他和妹妹童年最难得的美味。

那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他始终忘不了妈妈背着妹妹带着他出去借钱的样子,无论对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妈妈都可以苦涩的陪着笑。哪怕泪水就快要从她的眼眶坠落,她也会咽着口水强忍着坚持住,最终也不过只为了那几十块钱而已。

每到这个时候,肖一博都尴尬极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内心是多么渴望能够保护自己的妈妈啊!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妈妈的胳膊抚摸着她,希望能带给她一点力量。

好多次听见人家讲的实在太难听了,他自己也十分难为情,只好借助一个转身,偷偷擦掉自己的泪水,好像别人都不能发现一样。

所以他特别感谢那些年封过的豆皮,就是那些豆皮,维持着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借过钱。也让他和妹妹跟着妈妈,在那个只能勉强睡下他们三个的小屋子里,度过了一小段美好的时光。

听着肖一博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的过去,邓新平似乎感受到了隐秘在这个男生身体里,一定有着巨大的能量。

而邓新平自己,几乎是在父母和哥哥的庇佑下长大的,活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即便这样自己还不满足,总是想尽办法和她们作对实在太糟糕了。

她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惭愧,为肖一博的过去心疼不已,她把手放在肖一博的肩膀上,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肖一博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他看着邓新平对她说:“已经很好了,至少不在为吃穿发愁了。”

隐藏在他微笑之下的酸楚,邓新平也一并看到了,他是害怕别人发现他的不安吧!就像小时候的他,就连哭,也要转个身不被别人发现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邓新平真的很想用力抱一抱肖一博,纯粹的拥抱,完全不好色的拥抱。如果说藏在自己身体里的是一颗少女般的灵魂,那么在肖一博身体里的灵魂,或许已经衰老不堪。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大多还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三冬暖春不寒。可怜的肖一博还在为一家人的生活费和妹妹的学费发愁,过着像命运讨要的生活。

这些年来,他一定活得很艰辛吧!自己的学费又花了他多少力气,到底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罪,才能像今天一样平静的讲述自己的过去。

邓新平不想在多说什么了,她无法用那些鸡汤安慰肖一博,说那些漂亮话,对这个男生来说是不公平的。

他的俊秀,他的才华、他的努力,都值得他过上更好的生活,邓新平暗自起誓,以后一定要对他再好一点,让阳光照进他的心里。

5

每个月的一号,都是一个好日子,这一天是一个月新的开始,也是邓氏诊疗所发放工资的日子,邓新平一直打心眼里喜欢这一天。

她看着手机里银行发来的进账提示短信,快乐不已。每个月的今天,邓俊伟一大早就会去银行排队,按时给员工转账,她和邓俊伟有过约定,自己一定要是第一个收到汇款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能刺激一个女人分泌荷尔蒙的,除了爱情就是金钱,邓新平没有爱情,所以更需要金钱。有人说金钱买不来快乐,但是金钱除了快乐什么都能买来,这对邓新平来说已经足够快乐了。

今天上午,她只来了两位患者清闲的很,她吃着肖一博送进来的蜜桔,从嘴巴里一直甜蜜到心理,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挺好的。或许这种不远也不近的关系,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

尽管不能长久,尽管在不远的一天,肖一博会飞翔到属于自己的高度,他会把邓新平远远的甩在身后,但是邓新平很好满足,就像她每个月进账的工资一样,不需要太多,只要在他内心某一个小角落里,在他不幸的时刻,有一个像姐姐一样的女人,把他遮挡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足够了。

肖一博敲了一声门,走进了邓新平的诊室,这是他们多日以来形成的一种小默契,只敲一下门进来的,一定就是他没错。

他端来了一杯咖啡递到邓新平面前,温度不凉也不热,他一项都是如此心思细腻。

“晚上一起吃个饭可以吗?”他对邓新平发出邀请,说完又有点害羞,低着头等待她的回。

“好啊!”邓新平不加思索给出这样的答复,大家发了工资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每个月的一号,果然是个吉祥的日子,这个月的今天尤为舒心。她心里好像钻进去一只小鹿,没头脑的在里面乱撞着。

她还计划着要回家换一条牛仔裤,一件卫衣,把自己打扮的年轻一点,找出一点学生时代的感觉,她把镜子立在桌面上,对着自己眼部细纹揉搓着,想要把这些惹人厌的褶皱拿熨斗烫平。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审视心灵,为什么会有刚才那样把自己打扮年轻的想法,莫非内心深处背着她,生出了一些特殊期待吗?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她可以冲着镜子发誓,自己对他肯定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发完誓又觉得心虚,难道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一点点呢?一分子呢?一原子呢?于是越想越心虚,不敢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晚饭选在了一家火锅店,特意避开了火锅街,选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店里。邓新平最终没有做作的回家更换别的衣服,那样做她的理智不会饶恕她的。

肖一博也换去了自己的蓝色工作服,穿上自己的常服,正坐在她的对面,用纤长的手指夹着筷子,给热锅里面填菜。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把相貌显得更清秀了,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邓新平,温柔又可爱。

温柔这个词真的很美好,它放在女人身上时温婉可人,它放在男人身上时,岁月静好。从前常听人说温柔是武器,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谁能阻挡的了?谁也抵抗不了!

邓新平的筷子几乎没有伸进锅里,所有的菜都是肖一博夹到她碗里的。他像一个成年人宠溺着一个孩子,如果说赵向东的眼睛里有星光,那么肖一博的眼睛里藏得下大海。

他给自己要了一瓶啤酒,只准邓新平喝汽水,样子有一点大男人的潇洒。他还是一样话少,即便今天是他请来的邓新平,好像吃饭就真的只是来吃饭的一样。

结账的时候邓新平没有和他抢单,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一起吃饭不好扫了肖一博的面子,年纪再小也要拿他当男人来看待。何况今天发了工资,以后自己在想办法用其他方式补给他就好。

他们吃过饭以后,走路回家,天气稍微有点寒冷,邓新平担心肖一博的外套过于单薄。肖一博只说不冷,后来想想又说小时候特别怕冷,尤其到了冬天,晚上穿上全部的衣服也冻的睡不着。

妈妈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妈妈一边搂着妹妹另一边搂着自己,尽管这样还是很冷,但是只要在妈妈身边,好像冷点也没那么难过了。

他问邓新平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医院找工作吗?邓新平摇摇头想不出缘故,肖一博告诉她,因为医院能带给他安全感,从小别的孩子都特别害怕医院,但是他喜欢,因为总感觉到了这里人就死不了了。

邓新平一时没忍住眼泪,顺着脸蛋掉落下来,肖一博慌忙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邓新平。他责怪自己说的太多,勾出了邓新平的眼泪,叫邓新平不要可怜他。

邓新平嘴上说着不是因为可怜肖一博,心理却揪在一起为他难过。肖一博实在太让人心疼了,邓新平只恨没有早点和他在生命中相遇,她甚至愿意把从小到大得到的爱与金钱,全部与他分享。

肖一博把邓新平送到楼下就准备回去了,他说妈妈在家里等他回去,不好出来太久。邓新平和他告别说“明天见”,肖一博露出了孩子般的笑脸冲她摆手告别。

你是喜欢他不敢承认吧!邓新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自己这样说,心底一直想要隐瞒的事实渐渐浮现出来,肖一博像是每个女人梦想中的白衣少年。你不一定真的来过,可我心理一直都有你的影子。他就像是这句话幻化一般,只可惜在太晚的时候遇见。

每一个成熟的女人,心理都装有一台电机,专门用来对付爱而不得的男人。你每心动一次,电击就启动一次,疼痛感会让你心生畏惧,逐渐失去对这个男人的兴趣。

自从遇见了肖一博以后,邓新平心理电击的启动次数变得频繁,她一面惧怕这种感觉,一面感谢,正是这种感觉让她不至于迷失自己。

如果说注定无法得到,那就不要去拥有,就像这样站在远处看看吧!

邓新平把自己炙热的心脏装进了宝盒里,在外面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钢索,只要她自己不去打开,谁都别想从里面掏出来。

6

自打那天他们两个在楼下分别以后,邓新平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肖一博了,他像消失了一样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

邓新平每天多次尝试拨打他的手机,都是处在关机的状态。难道说那天肖一博主动找她吃饭是为了告别吗?可是见他的行为又不像如此!又或者说家里遇到了什么经济问题吗?还是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了?她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在心理分析一次,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过。

肖一博不在的第一天,打他的电话,担心他是不是生了病。

肖一博不在的第二天,打他的电话,担心他陷入了的困境。

肖一博不在的第三天,打他的电话,担心不能在见他一面。

肖一博不在的第四天,没等邓新平拨通电话,就已经接到了肖一博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新平姐”就哭的泣不成声。

邓新平急的如蚂蚁一样满地乱转,叫肖一博发地址给她,她已经无法继续上班,必须要亲自到肖一博的身边确认他的好坏才行。

电话被挂断了,紧接着她收到了肖一博发送的地址,邓新平把白大褂一脱,换上自己的外套迅速跑到楼下打车。

她顾不上和邓俊伟请假,只想赶紧找到肖一博。按照他发的地址寻找,邓新平寻到了城边一间老旧的公寓里。他的门牌号是7楼的最内侧那一间,邓新平猜想在这所老旧的公寓里,最便宜的应该就是肖一博居住的这一间了吧!最差的公寓,最便宜的房间。她吸了一口凉气咽进肚子里去,她越是接近肖一博就越心疼的要死。

邓新平做足了心理准备轻敲了一下门,就像日常肖一博敲她的门一样,只一下就够了,那是他们的默契。

肖一博打开了门,他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眼眶微肿,许是自己一个人哭了很久。邓新平走进去才看见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大床,家具也少的可怜。

他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物品摆放的也整齐有序。给邓新平开过门以后,自己又回到床边坐在地下,他把身体抱成一团,脑袋靠在膝盖上。邓新平询问肖一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陪他共度难关。

他听见邓新平的声音,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脸,开始放声哭泣。他边哭边说“那天我不该走的,我应该早一点回去陪她。”

邓新平见他这样一下慌了神,蹲在他的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想要帮他冷静下来。他哭过以后,站起来推开了左侧房间的门,邓新平走过去见着一张遗像摆在桌上,她吃惊的捂住嘴后退两步。

黑白的照片里,是一位清瘦的中年女人,不用他说邓新平也能猜到照片的主人,一定就是肖一博的母亲。她突然意识到了,在肖一博不在的几天里,这个还不算成熟的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如何一个人接受了妈妈的离去,上天到底想要他有多难过,才肯放过他。

邓新平擦干了他眼睛上的泪水,立即又有新的流淌下来,他绝望的眼神看起来快要失焦,邓新平陪着他一起坐在地上,由着他发泄出全部的眼泪。

等到他哭够以后和邓新平说:“我一个人守在医院的时候没哭,一个人守在殡仪馆的时候没哭,一个人把她的骨灰洒进河水里的时候也没哭,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怎么哭了,可是我一个人回到家里看见空空的房间怎么就哭了。”

他后悔那天回来太晚,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妈妈心脏病突发,如果他能早一点回家,也许妈妈就不会死。他更痛恨自己没有能力,还没让妈妈过上一天好日子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邓新平也内疚的不行,如果不是因为和自己一起吃饭,或许一切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她也恨死自己了,肖一博今天的不幸算起来有自己的一半,本来还想帮助肖一博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现在害他过得比以前更可怜了,他失去的几乎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

几天不见肖一博他清瘦了一大圈,手上的骨骼清溪可见,这几天他一定没吃得下一点东西,再这样下去他是会把自己熬垮的。

邓新平给安娜发讯息,要她去市里最好的粤菜馆,打包一些清粥小菜送到楼下,之后她跑去楼下取上来,打开小米粥的盖子一口一口喂进肖一博的嘴里。

他没有反抗,但是只吃了半碗就说吃不下了。邓新平把剩下的粥和小菜包好,放进冰箱里,留着他晚上饿了可以接着吃。

肖一博没有把妈妈离世的消息告诉自己妹妹,妹妹在特殊学校里住校,听不见声音没法打电话,只能通过信息和家人联系,她分辨不出来手机那头是哥哥还是妈妈。肖一博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妹妹,尽量让她晚一天知道这个消息。

妈妈离开了他,不管他今后过上多好的生活,都无法真的幸福了。他让邓新平放心,自己不会倒下的,他还有妹妹,妈妈不在了,他要代替妈妈照顾好妹妹,做好她还未完成的事。

他沙哑的声音从嘴里发出来,传到邓新平的耳中,听起来凄凉无比。一个人连放弃自己的理由都不能有,连脆弱和躺下的机会都不能有,肖一博像一个只能不停奔跑的孩子。

从上午一直到深夜,邓新平都坐在他的身边,有时候两个人说话,有时候沉默。这是现在自己唯一能对肖一博做的了,陪伴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她安抚着肖一博躺在床上睡觉,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邓新平叫他放心,请假的事情由自己来安排,要他只负责好好休息。

邓新平不便一直留在他的家里,看着他好像睡着了,就一个人轻轻关上门离开,她站在门口不放心真的离去,过了一小会听见里面又传出了肖一博抽泣的声音。

她刚想要把手抬起来敲门,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他一定不想再让自己发现他的脆弱了吧!那就由着他藏起来好了,毕竟最终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而已。

邓新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转身离开,月光之下她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

7

已经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邓新平每天早出晚归。肖一博把家里的钥匙分给邓新平,方便她随时出现,也许是一个人到了极度脆弱的情况之下,才会暂时放下尊严由着别人对他好。

每天早上肖一博还没睡醒,邓新平就悄悄潜入肖一博家里,把准备好的早饭放在桌子上离开。

她还要赶回去上班,没有太多时间留在那里,整个星期她每天只工作半天,中午又带着午餐,准时去找肖一博,直到每晚看着他入睡才肯离开。

他的哥哥邓俊伟,趁着没有患者的空档,把她堵在办公室里警告她,不要为一个男人陷得太深,自己已经后悔,安排这么一个面首给他这个智商不够用的妹妹。邓新平责怪他没有人情味鄙视他,她叉着腰与邓俊伟辩论。

邓俊伟对她说:“岁数再小他也是个男人,我是怕你受伤害。”

他的话惹怒了邓新平,自己一把年纪有什么好值得欺骗的,如果说吃了亏也是肖一博吃亏,她让邓俊伟搞搞清楚,别想的太恶劣。

一个刚刚失去妈妈的男人,哪里有心思去想别的,况且他俩这几天的关系,纯净的犹如长白山的泉水一般,谁也别想污蔑他们。

邓新平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摔在桌子上,拿起外套穿着就往外走。她听见邓俊伟在背后骂了她一句“大傻子!”只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回去踹他一脚,不过她现在没空理他,有那个时间不如去陪肖一博好了。

她出了门,搭上一辆出租车朝着肖一博家方向驶去,她走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肖一博已经起床吃过饭,正坐在桌子前面读书。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从额头到睫毛,在到鼻子和下巴,好像形成了一个光圈镀在上面,把他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显的快要透明了。

他好像没有发觉邓新平,每次读起书就全然不顾,邓新平把手提包放在床上,搬来凳子坐在他的身边,她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声响,不想打扰他的片刻安宁。

邓新平坐在一旁,仔细欣赏肖一博认真读书的样子,上天明明对他是偏爱的,赐给他那么多好的东西,英俊的相貌,挺拔的身姿、聪慧的大脑。可又那么狠心,专挑他不想失去的拿走。

邓新平看的出神了,哪怕让她什么都不做这样盯着他一整天,似乎都不觉得无聊。肖一博一只手放在桌上,另外一只手忽然握住了邓新平的手,放进自己衣服一侧口袋里。

邓新平感觉自己心跳已经暂停,幸福的快要当场牺牲!他依旧没有看邓新平一眼,但是从他侧脸分明能看出,嘴角得意的浅笑。

原来,他的手掌也是那么有温度。邓新平一动不动任由他牵着,两只手塞在一只口袋里,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东西,要是幸福也能这么饱满就好了。她向上天祈求,自己的爱情之路到此就画上圆满的句号吧!不要在继续考验她了,到此为止吧!

又过了几天,肖一博恢复到日常工作中来,邓新平想着一直让他在这里上班也不是办法,毕竟他的专业不属于这个领域,这样下去对他的未来得不到帮助。

可是心里实在不想和他分开,她贪恋肖一博像这样在她身边的感觉。邓俊伟每天不肯给她一个好脸色,只拿余光看她,这一点邓新平并不在意。自打离婚以来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谁都休想让她邓新平低头。

她的秘密恋情在邓氏中医诊疗所里,像病毒一样迅速四散开来。她时常能感觉到其他人对她欲言又止,自己就像一座孤岛一样,被众人冷落着。

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好好拥抱她,拍拍她的肩膀向她祝贺吗?反正随便别人怎么样好了,她才不在乎,只要肖一博和她好就行了,幸福感已经占领了她的身体,别的感觉很难在登陆上来。

肖一博端来了咖啡放在桌上,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她身边把她的发丝理到耳后,他手指温柔沿着脸蛋一直缕到脖子上。

他向邓新平请假,明天想去外地看看妹妹肖一菲。邓新平鼓励他可以陪妹妹多呆几天再回来,不需要为工作的事情操心。

肖一博低着头深情的看着邓新平,把她另外一边的头发也理到耳后小声的说;“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沁脾润肺,肖一博分明就是一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偏偏生得一副九天仙子的模样。

邓新平想要提前下班陪他去商场,给妹妹选一些衣服和用品由他一起带过去,她这个大嫂子怎么也要给小姑子送一些礼物才像点样子。

肖一博没有答应,自己也不肯提早走,一直陪她呆在诊疗室里直到下班。他们在外面简单的吃了一个晚饭,趁着夜色肖一博牵起她的手送她回家,他们在路上默默的走着谁都不先说话。

一直送到楼下,肖一博把邓新平抱在怀里,这是他们第一个拥抱,他抱得很用力,勒的邓新平快要喘不过气。

尽管呼吸困难,邓新平还是把双臂环在他的腰间对他说;“路上小心,等你回来。”

他抬起胳膊,用他的大手放在邓新平的脖子后面抚摸着,没有提示没有预告,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印在她的嘴唇之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肖一博已经把头从新抬起来对着自己得意的微笑。

“快上楼吧,我走了”,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邓新平独自留在原地一脸傻笑,她决定了一件事,从即日起,这个吻就算做她的初吻了!以前亲的都是什么狗屁!

今天,天气不友好,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忽而大雨,忽而小雨始终不肯停下来。邓新平的患者本来就偏少,在赶上下雨一整天竟然一个患者都没有进来过,她一个老将守空城,肖一博也不在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发呆。

听到敲门声她抬起头看见是她的嫂子胡莹莹,“是我哥让你来的吧!”胡莹莹慌忙解释是自己来找她的。

“少蒙我,肯定是邓俊伟让你来劝我,想弄走肖一博的吧!”他们邓氏两兄妹对互相了解的程度,从来不相伯仲。

“新平,你这样不好看呀!上班谈恋爱难免说闲话的,爸爸现在还不知道,你等他知道了,是会生气的。”胡莹莹这套说辞起了一点效果,毕竟自己离过婚和肖一博这样明目张胆的姐弟恋,内心深处还保留了一丝羞愧。

“那等他回来,把他调到楼下去吧,只能管理库房,不许他打扫卫生。”这是她能给出最大让步了,嘴上想说你和邓俊伟还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碍于彼此脸面没有说出口。

胡莹莹也不算一无所获,邓俊伟交代给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他这个妹妹脱下人皮就是一头倔驴,谁沾着都打怵。

“晚上我回去吃饭”,邓新平这几天日忙于谈恋爱,忽视了她的小泥鳅,她渴望自己能早日和肖一博修成正果,到时候把她的小泥鳅也一起接回家,一家人就是要每天生活在一起才行。

看着嫂子走了以后,邓新平接到了肖一博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情绪有一些激动,语无伦次的在和邓新平讲着什么,邓新平没有听懂让他在好好讲一次。

这次她听的清楚明白,就在刚才肖一博带着他的妹妹肖一菲去街上买东西,她拿手语和哥哥比划着想要喝奶茶,肖一博去买奶茶要她站在街边等着,等他买好奶茶回来,看见他的妹妹被路过的大货车撞倒在地上,人已经昏迷过去,司机把他们送到医院就逃逸了。

医生说肖一菲盆骨和右侧大腿,粉碎性骨折要做手术,可是光押金就要五万块,自己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他无助的和邓新平求救,他说:“对不起,和你开这样的口,我没有别的亲人了,不能在失去妹妹了,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

邓新平感觉自己的血脉要倒流了,上天到底要怎么折磨肖一博才算完,她安抚着肖一博的情绪让他不要着急,以后如果落下任何后遗症都有自己来帮忙,邓新平毕竟是个医生有一定的护理能力。

她挂断了电话,用手机银行给肖一博转账6万元,他一个人在那边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以,今后陆续还会出现其它的治疗费用,肖一菲到底伤成什么样,自己也没有亲眼见着,肖母的过世与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肖一博一个人了,她要陪在他身边,无论何时何地,都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既然决定爱他就得付出实际行动,她回到家里拿出行李箱,把洗漱工具和一堆衣物硬塞到里面打包好。这一次很可能要打持久战,毕竟是骨伤,一时半刻不会轻易转院,等到情况好一些了,在把她转回到自己的城市,这样方便养伤,还能剩去一些费用。

就算肖一菲以后真的落了残疾,自己也会和肖一博一起赚钱养她。她计划着把二楼的休息室加一张小床,这样白天她和肖一博工作的时候还能方便照顾她,邓氏诊疗所别的不多,医生和护士还是足够的。

她要让肖一博看见,自己可以和他一起共患难,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大他那么多,原来就是为了守护他的。车票已经在手机上预定好,她拿着行李箱下楼叫车,一路上肖一博的手机一直暂时无法接通。

想必是快要没电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地方充电。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家医院,真希望肖一博的电话能赶紧接通,她可不希望在发生什么意外了。

三个小时以后,邓新平乘坐的高铁驶入了站内。她迫不及待的站在门口准备下车,这一路上她都没有打通肖一博的电话,手机从无法接通在到关机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

幸好这座城市不算太大,医院不多方便她寻找,她拖着行李箱先去了市医院,在那没有查到他们的入院登记信息,接着又火速赶到了中医院,可同样没有找到。

她一间又一间的医院焦急的搜寻着,见着路人就打听生怕错失了哪间医院没有查到。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已经晚上九点钟了,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她发消息给肖一博,期盼那个关了机的电话会出现奇迹,到此为止她不难想象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直到她走累了,一屁股坐在马路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认识的人,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她并不在意路过的人异样的眼光,反正今生都不会和你们再相遇。

邓俊伟给她打来电话她也没有勇气接通,挂断了以后发信告诉他,自己今天不会回去了。有人拿出手机给她拍照,她立即遮挡住自己的脸,她都这么惨了,却还有人想要看她的笑话,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

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打了一辆车返回高铁站,就算再晚她也不想在呆在这个城市里了,她想回家,比每一次都更想回家!

直到第二天中午,昏昏沉沉的邓新平才从床上爬起来,经过昨天的暴风哭泣,眼睛肿胀的难受,积水的眼皮把眼球紧紧憋在里面不让它脱垂而出。这次她没有去照镜子,想也知道自己肿成猪脸的那副怂样,她不想瞧见也懒得瞧见。

一连几顿饭没有进食,还是丝毫没有食欲,她打开行李箱把昨天装得满满的笑话,一件件掏出来摆放回去,直到全部掏空以后,拖到床边放倒在地,拿脚用力狠踢,箱子受力飞速滑进床底深处,靠到墙边才静止下来,她近期没有出行的打算了,不需要这个狗东西!

她懒得给邓俊伟打电话请假,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人,白天不见晚上见,搞的那么做作,谁还真成了谁的领导无聊至极!

她连着邓俊伟一起讨厌,就算他提醒过自己怎么样,也没聪明到哪去,还不是一样没把肖一博的路数看透,只聪明了一半有个球用!

损失点钱怎么了?自己都傻成这副熊样了,难道不该交点智商税吗?她憎恨肖一博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那些付出过的勇气,还有纯真的感情,分明就是自己智障的幻觉。

他掏出这么大一个陷阱,埋这么深的雷,里外里就为了那六万块钱而已,就这还是自己多给了一万块钱,才凑出来的数目,太让人看不起了,他应该要十万!要二十万,三十万、一百万、一千万!最好要她邓新平把肾都割给你!

别的不说,光肖一博设计的这个剧本都值六万!为什么这样瞧不起她,哪怕你直接伸手要那些钱,又会不给你吗?你这么费事费力效率不要太低了吧!

其实男人无外乎只有两种,靠不住的,和真他妈靠不住的。肖一博在这两者之间游荡,时而坏时而更坏。男女的关系想来也可笑,一个薄情寡义,一个情深似海,人类的繁衍偏偏需要两种人合力而为,这到底是想折磨谁?还是想欺负谁?

假使说这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它注定了男人的潇洒和女人的煎熬,那么我们应该充分的认清它重视它,把坏事尽量的办成好事。

今天这个女人失意了,那么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谈一段哪种类型的感情,明码标价摆出来,六万就六万,八万就八万。

长相,性格、身高、密切程度、时间长短,这些都可以作为最佳卖点来销售。

何必要搞成现在这样双方遭殃呢,有的人,实在太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了,这句话对自己,也对那个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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