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掩着,没有关。
王婕敲了敲门,没人回应,难道是又去花店买花了吗。王婕徘徊着在门口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也不见人回来。管不了那么多,就推开了门。
王婕看到那人正蜷缩在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闭着眼睛睡着。薄薄的毯子显露出身体的轮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只盖这样一条毯子肯定会冷。
一瞬间,她觉得有些恍惚。
躺在沙发上的贺航看起来是那么从容,甚至让人忽视了满屋的垃圾堆,画面有种异样的和谐感,平静和无序的激烈冲撞,仿佛是一幅不知名的后现代主义的画作。
王婕喊他了一声:“你好?”
然后,她又加大了音量,“你好?打扰了?”
贺航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王婕感觉到了不对劲,一种不祥的预感霎时升起,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她踩着满地的垃圾向沙发跑了过去。路上却不小心踩破了哪份外卖的包装盒,包装盒里的汤汁流到了地上,王婕脚下一滑,失去重心,直接往前扑了过去。
王婕吃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结结实实撞在地上的手肘,衣服上也不干净了,一抬头,就看到那张惨白的脸。王婕抖抖索索地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脸,冰一样的凉。把手挪到鼻孔下面,没有呼吸。再去摸手上的脉搏,不会跳动。
死一样的寂静。
王婕深吸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到了门口,蹲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慌张地拨通了廖俊卓的电话。
他们来的很快,不到三十分钟。
廖俊卓看到坐在地上的她,有些吓到了。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你怎么回事?”任谁见了这狼狈的模样,都要忍不住问一句。
王婕一直用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里面,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回答:“不小心摔了一下。”
廖俊卓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检查她的手臂和脸,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有些担心地问:“摔到哪儿了吗?”
王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廖俊卓在接到王婕的电话的时候,以为她打来是要问什么案件,但没想到她报告了一起命案。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她电话里说的发现的那具尸体,于是问她。
“人呢?”
王婕指了指背后的门,“在里面”,她吓的跑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门,但也是虚掩着,没有关实。
廖俊卓和陈澈推开门就准备往里走,气味就直冲冲地扑了过来,两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也知道王了婕身上的污迹和味道是从哪儿来的。
进门后,两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那个男性,掏出兜里的白手套戴上,确认尸体状况。廖俊卓轻轻地撑开那人的眼皮,角膜浑浊,瞳孔已经完全散开了,四肢僵硬,看来死了还不到48小时。
然后他们掀开盖在他身上的毯子,看到了他瘦的脱相的身材。原本大约一米八的身高,体重却不会超过一百一。廖俊卓检查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部位,除了一些早期形成的紫红色尸斑,没有淤痕和伤口。然后他挽起了他的袖子,看到了一排针孔。
这不是像是普通的打针留下的痕迹,再结合这人消瘦的体型,廖俊卓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推断。但推断只能是推断,最后的结论,还是要依靠尸检结果。
廖俊卓和陈澈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陈澈脱掉手套拿出手机,打电话让鉴证科过来。
廖俊卓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无从下手。交给鉴证科的那帮家伙吧,但估计那些人,看到这堆垃圾,会气得直接背过气去。
廖俊卓又回到了门口,蹲下问王婕。
“你怎么发现他的?”
王婕还没缓过神来,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有报道,采访他,来到这儿,就……”
廖俊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王婕的手,语气变得柔和:“他叫什么名字?”
“贺航。”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吗?”
王婕感受到廖俊卓的手指一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来回,很努力地想安慰她,稍微安心了一些,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不是,之前来过一次。”
“等会儿,可能要你和我们回去做笔录。”
王婕点点头,她知道这是必要流程。
廖俊卓看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提醒她:“你要不要,先回去换身衣服?”
王婕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尸体,虽然表面上没有大起伏,但心里真是魂都要吓没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身上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呕吐出来。
打车回到家后,王婕把衣服直接脱在了玄关的地上,只穿着内衣裤走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喷头,水从头顶倾流而下,淋湿了全身。刚开始的水还没热,冷水直冲冲地落在王婕背上,她冻得发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热水慢慢地开始上来,她也没有松开手臂。
直到水又变得没那么热,王婕才反应过来,在她傻呆呆地站着的时候,热水器里的热水快要用完了。她赶紧抹上洗发露和沐浴露,潦草地洗了个澡。
吹头发的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镜面上蒙着一层水雾,镜子里的人很模糊,只有轮廓,没有细节。然后她伸出手指,在嘴巴的位置,画了一个弯勾。
手机上有廖俊卓给她发来的一条信息。
“我们在楼下了,你好了就下来吧。”
随便从衣柜里扯了一件衣服和一条裤子换上,背着包准备出门。他又想起什么,把章泽宇寄给贺航的文件和U盘,也装到了包里。
要出门前,王婕把丢在玄关地上的衣服,丢进了垃圾桶。就算衣服上的污渍勉强能洗干净,但它所挟带着的心理阴影,没那么容易抹去。
王婕最近看到了太多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