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瞎子,生来就是。
没人和她玩耍,她的父母亲早已去世。她被一个赤脚的医生所抚养长大,而在别人口中,那赤脚医生不仅不是一个成天唠里唠叨的老头,相反,还是个大她好几岁的少年郎。
她唤他顾晓顾大夫,然而顾晓却摇摇头,让她喊顾大哥就好。
这一日,顾晓出诊并未归来,胡清秋在房间里担心不已,然而没有人来告诉她顾晓的消息。
“请问,你知道顾大夫去哪儿了吗?”循着熟悉的路,感知到有人经过,胡清秋总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问着。然而不是有人说没见过,就是吱吱唔唔不肯透露。
胡清秋心里好像有了底。
她想起,关于顾晓来此定居的传言。
据说,京城有个乐善好施的大夫,戴着斗笠,无人窥其相貌,他是朝廷中人,当大夫的美名开始盛传时,对于稳坐在皇位的帝王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
等了近一月,这天,胡清秋倚着门双眼黯淡。
“清秋?”熟悉的声音唤起胡清秋眼里的神采,她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却不料有些头昏的要向地上倒去。
温热的怀抱散发着幽幽的兰花香,胡清秋稳了稳身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你受伤了?”他的身上的血腥味儿已经轻了不少,但胡清秋眼睛瞎了,听觉嗅觉却越发灵敏。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顾晓拳头握在唇边慵懒一笑,胡清秋也眉眼弯弯的笑了。
“我是个瞎子,所以要用心看。”胡清秋很认真的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不一会儿,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
他的手慢慢蜷起,一股麻痒的感觉过电般的充斥全身,胡清秋咳了咳,想掩饰这种尴尬。
“清秋,我们成亲,好不好?我会对你好。”顾晓动情的说道,身体也渐渐向她靠近。
哈,胡清秋心里猛的漏了一拍,面颊也不由自主的发烫。
胡清秋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闭上了。
清浅的一吻印在眉心,胡清秋觉得她的人生有了顾晓,也不算遗憾了。
成亲那日,顾晓邀请了父老相邻,众人都由衷的祝福着他们。
合卺酒后,他们算了真正的夫妻。
变故总是等不及郎情妾意,他们成亲不过数月,顾晓的仇人找上门来。
“找你许久,原不想藏在了深山老林,”一群黑衣金色狼面具的杀手围着他们,顾晓紧紧抱住胡清秋,安慰着她。
“不怕,一切有我!”
胡清秋眼角划过泪痕,然后靠在顾晓的怀里,汲取着兰花的香,感到安然。
“哟,还娶了个美娇娘!一个杀手眼睛一闪寒光,发现顾晓怀里的人。
“那就...先杀了她!”胡清秋感觉到强烈的杀气冲来,但她还来不及避闪,就听到了顾晓的闷哼。
“你怎么了?”胡清秋担心的问,手不停地摸着他的身体,想要知道他伤在何处。
“清秋......”顾晓喷薄着热气,压抑的唤道。
“嗯?”
“现在我们危机四伏,为夫现在是有心无力......”
胡清秋脸唰的一红,懂了他的意思,手也不敢再乱摸。只是,她还是担心,他到底怎么样?
顾晓怜惜的抚着胡清秋的发丝,然而,他脸色苍白,头上不停的冒着汗珠,咬着牙坚持,但嘴角仍抑制不住渗出的血迹。
是他大意了,那个人没想过放过他,所以早早埋伏好一切。
他没有武功,遭了暗算,现在新伤旧毒齐齐涌来,他怕是要撑不住了。
“清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顾晓强撑着气力说道。
“什么?”胡清秋茫然道。
“待会儿我给你吃一颗药,然后你假死。等我把他们药倒,你就跑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不好?”
“那你呢?”
“等你安全了我自然会来找你。”
胡清秋摇了摇头。
“我是瞎子,但我可以用心看。”如当时一般无二的话语,只是如今听来,别有滋味。
“你在说谎,所以,不管你生还是死,我都会陪你!”
“傻姑娘。”顾晓轻笑,彼时黑衣人们见顾晓云淡风轻,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顾晓枉顾安危,轻轻吻住胡清秋的唇瓣。只是一瞬,一颗圆滑的药丸顺进了胡清秋嘴中,顾晓终是满足的笑了。
顾晓又是一阵闷声,嘴角的血流的越发猖狂。
耳尖的呼吸声急促,微弱,饶是胡清秋相信顾晓能够掌控,却还是心头一跳。
“顾晓,你功高震主,今天,你必是亡魂。”一个黑衣人偷袭,刺了顾晓一剑。那剑没入身体,刹那的血,惊艳了一地。
彼时,他眼前一片洪荒,只有那娇俏的身影。
“清秋,好好睡一觉吧。”顾晓轻声软语,胡清秋渐渐耷拉着眼皮,越发沉重。
放下怀中的人,带着还未褪去的余温。顾晓强撑着爬起来,却连爬的动作也如此艰难。
他的身上伤口多如牛毛,衣服破败的不像样。黑衣人们露出的双眼死死的看着他,犹如看着死物一般,没有生气。
“吾皇万岁,一介草民竟也要皇帝亲自出马。”顾晓身体轻颤着,一双剪影星瞳跳动着寒凉;他浑身倾着秋风,萧瑟而孤寂着。
“不必多礼,”来人身材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萝蚕丝绣成的华美衣衫,腰间的符文玉带上系着辨别身份的皇室玉佩。他脸上淡漠之色净显,如同九天之上的莲,高圣的不敢与之凝望。
黑衣人们听闻其身,一边用剑指着顾晓,一边绕开位置,独独君王的路铺了出来。
“顾晓,世人皆说你功高震主,可朕知道,你是一个好太医;况且,你志在救济行医,悬壶济世。”皇帝开口,踏着满地沙砾。
“只是,顾晓,你当初不告而别便罢了。为何,还要带走她呢?”皇帝喃喃自语,却似是在问他。
“清秋是草民的心上人,”顾晓视线在胡清秋的脸上停留一刻,温柔笑谈。
“心上人?”皇帝好似听了什么笑话般。
“顾晓,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草民并不敢造次,皇帝怎么说,草民就怎么听着。”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眉心明显带着不悦,顾晓直直看进他眼里,似是挑衅的说道:“木已成舟,早在当初你放我离开,就该有此觉悟。”
皇帝忍了忍,终究还是笑了,只是那抹笑容,有些嘲讽。
她被皇帝的人搀扶着坐至一旁,只是还未醒。
“朕想,当今天下,无人不知,朕勤政爱民。顾晓,你说,朕要不要给你个机会?”
皇帝的视线定定地锁住顾晓,只要他有一点点的迟疑,便是任何选择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