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衣裳的男人蹲下身探了探袭眉的鼻息，“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他粗略的打算，想到人死了也该好好埋了，可是这大晚上的，似乎没什么地方可去。
背着尸体走来走去，他怕不是善心大发，就是鬼迷心窍。
联想到这附近有座山，倒是可以把她带过去。说不定有个坑，可以把她埋了，这也算是好事一件。
次日里，关山的乱民比想象中更要不堪，他们浑浊的眼中泛着灰雾般的死气，没人知晓他们穿着破布啃着草皮生活了多久，只知道，当地的官员嫌恶的把他们赶到一座荒废的大山中。
山中寸早不生，与远在千万里的荒漠别无不同。
袭眉悠悠转醒时，一群如狼似虎的眼神似要将她的身躯盯出个对穿，她下意识想缩成一团，来有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些乱民却直勾勾的动也不动，如同僵化。
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悲剧总要出现在她的身上?袭眉狠狠甩头将脑海中的荒谬想法抛诸脑后。
现在她是一个人，面对一群不知怎么交流和相处的人。
她眼尖的看见有一个穿着花布的男孩，他瑟缩的躲在离乱民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男孩咬着下唇，眉头紧蹙，惊恐又害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甚至觉得这个浑身血污的女人活不了太久，或许就在下一秒，就沦为一具新鲜的尸体。
袭眉看不出男孩在想什么，或者说，在眼前的这个时机，她本不该去分神。
乱民们持续向她靠近，她手掌朝下微微弯曲，悄无声息的抓起一把地上的细土。
没有武功又如何，好几次直面死亡，她已经学会了从容。
就在她挥土一瞬，小男孩猛然冲过来狠狠扑进她的怀中，大声喊道:“娘！”
袭眉愣了，那些乱民沉默着，他们的眼中似有一瞬恢复清明，而后便是一阵巨大的哀伤将此笼罩。
小男孩救了她。
袭眉把他带到一个有巨大岩石遮挡的地方。这里没有太多的阳光直射，至少在没有水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清醒和体力。
“他们都不是坏人。”小男孩窝在她的怀中汲取温暖，软糯的声音勾起袭眉心底深藏的喜爱，她笑着点点头，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你们为何不在家中或是劳作，而出现此处，还差点杀了我。”
小男孩愁眉苦笑着说:“关山，这里是关山一个被荒废的山脉，我们自从一月前被赶来，就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关山?袭眉听着很是耳熟，但总想不起来。
“这里发生过残酷的厮杀，”小男孩嗫嚅半晌，袭眉轻叹一声，道:“你不用说了。”
她已经明白了，为了活命，他们想必做了许久的挣扎，现在这里剩余的都是胜利者。
想必这个孩子的家人也已经。她没再往下想，男孩在她的怀抱中渐渐睡熟，还时不时呓语两声。
袭眉忍耐了许久，终是把男孩轻柔的抱在旁边，脱下自己沾染着血迹的衣裳披在他身上。
袭眉很是嫌恶自己身上的脏污和大大小小不断的伤口。
这条命，捡来着实不易。
随着夜间鸣蹄，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微弱的呼吸声在这片领域只需一个响指就会消逝尘埃。
她的思绪很是混乱。想到父亲，想到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想到自己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堕落沉沦在此，想到自己枯颜白骨，一瞬间，无意穿堂风，竟惹她分外担忧。
她的肚子骨碌叫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是如此的不合时宜。硬着头皮起身，被黑夜侵袭的地盘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她下意识退缩，但已经饿了不知几天的人，在恐惧和饥饿中，她选择了出寻解决温饱。
晃悠了一个时辰，借着细微月色，她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挺拔的身姿，但一晃眼啊，又消失不见。
“我是不是已经饿出了幻觉，”袭眉小声的咳嗽，寒风入身，她身上的伤也不知会不会有痊愈的机会。
踩到一截枯枝，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临近，仔细听就像在跟前。
下一瞬，袭眉就被突然出现的人给吓得半死。
“喂！”她的声线有些颤抖。
“嗯。”对方淡淡的回了一声，袭眉闻此，忽然心安。
听上去，不像是鬼呢。
“我迷路了。”男子平淡的回道，可许久都没听见袭眉的回复。
“那个，我说我迷路了。”男子有拔高音调说了一句。
“你迷路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找。”袭眉不想理睬他，说到底，比起饥饿，一切都是浮云。
男子忽然从袖筒里摸出一块馒头，“你是不是在找吃的？”
袭眉见状，也毫不客气的拿走，耸了耸鼻子道:“多谢。”
“不过，很抱歉，我也不是很熟悉这里，否则就不会到现在都回不去。”
男子轻轻笑起来，这位姑娘抱怨的话中不乏俏皮，倒是可爱的紧。
只是，他看不清少女的脸，还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回想中，若是自己还找不到路，那‘尸体’会不会被野狼分食。’早知如此，他也不该抛开尸体先行了。
袭眉吃完馒头，明显充满了干劲，她咳嗽一声，道:“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想来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也就不会误闯了过来。”
男子点点头，道:“好，不过姑娘还得等等。有一事，我若不做，怕是良心不安。”
袭眉也不搭话，就见他蹲下了身子在地上摸索了许久，最后手中空空如也。
“还想找截枯枝，没成想这里如此荒芜。”
袭眉笑而不语，她想起那个男孩，说不定可以一起带走。
她很自私，不可能顾及到所有的人，唯有保全一个算一个。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兜兜转转，袭眉带着他成功回到她和男孩躲避的地方。
她示意男子抱起他，而后道:“我们走，不要惊动他们。”
话毕，一只不知从哪来的胳膊缠上了袭眉的腿，她瞬间浑身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