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眉再次有了意识已经三四天后了。
耳边腾腾马蹄声,听起来是那么急促。
她下意识摊开自己的手掌,纤细白净,身上也除了一动就痛之外,也似乎完好无损。
现在的她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车轮轱辘转动,以及轿子随着路不平坦肆意摇晃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头昏脑涨。
终于有那么一小段路没有颠簸,她颤巍巍的拉开轿帘,只有一上了年纪的轿夫挥着马鞭。
她喏喏开口:“大叔,请问你要把我送到哪去?”
轿夫明显被她突然出声吓到,哑然长大了嘴,而这时袭眉直倒吸凉气,轿夫的口中像一个黝黑的洞,俨然没有了舌头。
“我没什么问题了。”她又缩了回去,回想起这段时间,她越担心是不是父亲曾树敌未自知。还有暗牢那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清楚她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将她抓过去。
用她威胁父亲?也未必奏效,父亲可是不顾她意愿将她送进宫的人,他对自己这个女儿有多少真心,说实话,她猜不透。
叹了口气,袭眉想了想现在的处境,她又没有武功,也没有舌灿如莲的本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袭天罡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随即调动了在暗处的兵马,面对他昔日的手下,他不禁湿了眼眶。
“将军,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或者现在入皇城,宰了狗皇帝!”对袭天罡忠心耿耿却也性子直,不善变通的刘志恒如此说道,他早就看新帝不顺眼了。
袭天罡是前皇帝最得力的干将,而在新帝登基后,得不到任何重用。
“志恒万万不可!”袭天罡摆摆手,神情无比哀伤,也只有在女儿以外,自己最衷心的属下面前,他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
“那将军召我们何事?”
“眉儿,眉儿她失踪了。”
“失踪又关我们何事!”戎宗,和刘志恒同等地位,同为袭天罡的左膀右臂,只不过他的性子同刘志恒相左。
刘志恒的话里含着淡淡的警告,“戎宗,你少说两句。”
“将军,我们跟随你出生入死,虽不曾有您那样大的功劳,可如今我们齐聚,就以为可以再现昔日辉煌。而您却只是让我们来找个女人,真是儿戏,可笑!”
戎宗憋不住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但他又怎能懂得,为了不惊动那上位者,他派了许多所谓的能找到袭眉的人,结果都是失望而归。
倒是昨日莫宁带着新帝口谕前来,要他择日出发去关山,不得有误。
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还不知袭眉的下落,他真怕怎么会疯掉。
“将军,戎宗他有口无心,您别放在心上。”刘志恒忙当个和事佬。
袭天罡深深地望了戎宗一眼,戎宗自知弗了他的面子,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等只有刘志恒留下时,袭天罡才惆怅的说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袭眉是我最看好的,我相信她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只是我没想到,还什么都没有教给她,她就不知去向。”
刘志恒静静听他说,他说起袭眉时,眼中总忍不住流光溢彩,那种为女儿而感到自豪和骄傲的神情,他原先只在打了胜仗时的将军脸上见到过。
刘志恒也回想起这许多年,他也是见证一个小女孩成长的人。
小时候那么的活泼,每次见到他都唤志恒叔叔,而见到戎宗就紧闭不言,瑟瑟的躲在角落看他们把酒言欢。一晃都已经十七年,这次居然听到袭眉失踪的消息。
“志恒,做下这个决定,我想了很久。我希望你们都可以把她作为未来你们的主子,就算我不再了,也还有她。而她还小,有什么不懂不会的,怕都要你们在旁指点一二了。”
刘志恒沉默了,将军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托孤。
“将军,眉儿吉人自有天相,你也莫要胡乱猜测。也莫要再说那些话,兄弟们听到也不爽。”
袭天罡爽朗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的为人,今天的话,一个字儿都不会让他们知晓。”
刘志恒挑了挑眉。
路途遥遥,也勿怪袭眉醒的不是时机,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以为自己好歹到个有村落的地方歇歇脚,奈何行至半道,突然袭来一拨人,刀刀剑剑皆是冲她而来。
那可怜的轿夫死前瞪大了眼,似有惊恐藏匿其中,可那些人连死人都不放过,生生挖下了轿夫血淋淋的双眼。
她身上中了好几剑,好在因为她的旧伤口适时的喷涌而出,给那些黑衣人一种她马上就会死的错觉,因此她没有再受到任何的补刀行为。
拖行着残破身躯,穿越荆棘丛林。她顾不得手脚以及身上又添上许多新伤,她唯记得一件事,只要有强烈的强生欲望,就算血干流尽,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自己这条命。
“没想到,还有用到那个男人法子的时候。”她尖利的牙齿狠狠地扎进肌肤,她痛到麻木,似乎和那夜的情况无所不同,可确实是有不同。
至少那个时候,还有人照顾她。
“我袭眉,倒了八辈子血霉,短短几天,流连不利。”暗恨着咬咬牙,她终于在瞥见近处许许多多的萤火时满足倒下了。
闭眼前一瞬,她仿佛看见一抹身影在眼前晃动。
应该不会是鬼吧。
次日,皇后莫蓝衣和莫宁低调出行,而新帝此刻已在上早朝。
原本陆荣微也想跟着一起去,她还未出过远门,不知险恶,只看皇后可以出行,还有父亲陪同,十分艳羡。
奈何当她派宫人给新帝一块贴心的丝帕引得新帝来时,她满心都是想着哄好新帝,让他出手找人。
可当新帝沉溺她的温柔时,她说:“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袭眉很得妾身的欢喜,可她无故失踪,还望皇上派人寻找。”
新帝当时拉下了脸,前一瞬的温情,下一刻的狰狞,在她的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爱妃,看来你还真是不懂朕的意思,枉朕以为你能替朕分忧,果然还是不及皇后片刻温柔。”
新帝窸窸窣窣穿起衣服,毫不留情的起身离去。
而后,她只听得一句口谕,禁闭。
她在新帝未改变心意时,都不得在出鹿鹤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