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红梅怒放,满眼风雪中显出一人身影。黑发如墨,雪衣如华,却沾染着点点血迹,江晚泊独自踩过积雪稳步而来,雪盈袖口,仿佛一瞬间寒梅冷香于他行走间无声绽放,随飞雪染上他肩头,如一卷风骨清韵的写意画作。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江晚泊语气冷淡,看向庭院中站立的白衣身影。
苏满舟此时卸下了白纱,手撑一把白玉般纯白的纸伞,站立在屋前,清澈的双眸望向他。
“我一直在等殿下。”苏满舟声音似是变了,江晚泊有些发愣,怎么听着不似以前那般清冷柔和了?
江晚泊打开房门,走近去,“进来吧。”屋内陈设又变回原样,李忠耀应是离开了京城,这是他们每每约定见面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知晓。
江晚泊先一步盘腿坐下,抱紧了那一枚小暖炉,他怕冷,京城不比瞿临那般暖和。
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放下纸伞,取下身上的白衣外袍挂于屏风之上,江晚泊不知如今该如何对待了,他知晓这人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
苏满舟坐下后,先他一步开口说道,“殿下,你已经知道了,在下就不必遮遮掩掩了。”苏满舟恢复了以往的声音,不过因使用太多次伪音丸,如今的声色已不如从前,有些许低沉沙哑,似与那般绝色清冷面貌不相符合。
听到他的声音,江晚泊不自觉的手指着他,有些震惊,“你....你是男人!”
苏满舟低笑一声,抬手取下头上的珠钗,缓慢地抬起眼看他,“抱歉...殿下,在下不是故意隐瞒。”
这大概是江晚泊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一时愣了神,低眼看向那搭在腿上的指骨修长的手,月白色袖袍上绣有香雪兰花纹,视线沿着胸口攀上,看得见一截白皙脖颈,弯出一点笑意的淡色的唇,映在暖光中的如玉如画的眉目,以及温润眼眸里的冷淡神情。
“殿下?”苏满舟看他没有反应,不知是不是自己吓着他了,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晚泊被他这一晃回过神来,“苏满舟....是男子啊...”心里有些许失落,尽显面上。
苏满舟收回手,“是的,殿下。”他已经习惯了,当被知晓是男子,都是这个表情,世人凭样貌待人,实在可笑。
江晚泊看他比平时更为冷淡的面容,尴尬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忙着解释,只是,就是想这么做而已。
苏满舟又恢复以往平淡的神色,说道,“殿下是乐染送出来的?”
就在两个时辰以前,乐染将他从宫殿一处花园的密道带出来,想来也是,他们早已里应外合,这东朝,就算不在他手里,也会落入其他人手里,只是,江晚泊不清楚对方底细,唯有...带在身旁仔细查探了。
“嗯,不过,你到底是何人?”江晚泊看着他,蹙眉道,“别对本王说谎,不然我会杀了你”。
说话间已然拔出剑抵在他脖颈上。
苏满舟把玩着手里刚刚拿的白玉瓷杯,面上一贯的清冷,仿佛那把剑不存在一样,声音却是很柔和,“殿下,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他言真意切倒是叫江晚泊无从开口,他只得放下手中的剑柄,将一旁的暖炉抱在怀里,苏满舟目光下垂,看着那双抱着暖炉的手,道,“殿下怕冷?”
江晚泊点点头,在瞿临可不似这般寒冷,心道着,转眼看向苏满舟,正对上那人的清冷目光。
“那以后在下为殿下弄满殿的暖炕如何?”苏满舟认真的盯着他,轻声细语,仿佛对一个孩童一般。
江晚泊手抖了一下,“暖炕?殿里怎么弄?”况且大殿那么大,铺满也很废材料的。
苏满舟闻言,答非所问,“殿下准备何时回去?如今京城不易久待了。”
“你跟我一起回瞿临?”江晚泊哂笑,“我还要去为你赎身吗?”
苏满舟清冷的面容终于略微抽动了一下,“赎。”
相谈甚欢,仿佛刚刚的拔剑相对不似存在。
二人刚准备动身去“沁水苑”,出了院子遇上迎面而来的李晋,还有乐灵。本来是甚好的,可是自乐染说过那事之后,江晚泊看这丫头的目光,此时有些微微躲闪。
对面的乐灵也是低头含羞,没有了以往的嚣张跋扈模样。
李晋不知情况,开口道,“殿下,城内动荡不安,我们还是快回封地吧,巴邑王的剩余部下已撤出城,陛下已在全力搜查。”他说话一本正经不带喘气的模样,逗笑了一旁的乐灵,然后意识到这是什么场景,才缩到苏满舟的身后。
站一旁的江晚泊并没有介意那么多,看了苏满舟一眼,然后对李晋说,“你爹已先行离开,我们即刻启程,回瞿临。”
如今形势,江义连恐怕没空管他们这些旁门小支封地,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掀不起什么波浪。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进在茫茫大雪之中,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