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细雪飘落,一行人也到了瞿临边境,没想到今年的雪异常的浓重,以往瞿临也只是飘过一场小雪,第二日就不见踪迹,如今却是覆盖了一层犹如花瓣的大雪。
李晋提议几人先在边境的客栈稍作歇脚,沐浴净身,明日再启程回临安府。
“喂,老板,来四间上乘的客房。”乐灵趾高气扬的撞开李晋,朝着厅中管事的人叫唤,然后放下四枚银子。
江晚泊面露冷色,看向一旁的李晋,只看得他哆嗦。
李晋快步过去拿回三枚银子,冲一旁的乐灵训斥几句,“小丫头,一锭银子就够了!你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啊?出手阔绰!”,说话期间已经把桌上的银子递还给她,自己取来银两交给了老板。
乐灵轻哼了一声,把银子收回衣袖,“要你管!本姑娘有的是钱。”,随即瞟了他一眼道:“不过有人请客,不要白不要!”
苏满舟轻声道,“乐灵,不得无礼。”后者听闻退至他身后,轻扯着那白色衣角,江晚泊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一时哑然,这丫头倒是很听苏满舟的话。
江晚泊看着那抹白衣身影缓缓上楼,突然出声叫住他,“苏....苏满舟,等下下来用晚饭。”仿佛有些刻意为之,他又补充一句,“我们四人。”
苏满舟正欲抬起的腿愣了一秒,而后落下,背对着他,轻声道,“好。”
瞿临的夜晚不似京城那般寒冷,但毕竟是冬日,更深夜露,打开窗被冷风灌入,还是凉了他的脖颈,江晚泊只好再次关上,本来心里烦闷想透气的,如今只好坐回房中的桌子旁。
李晋沐浴完便来到了他的房门外敲了几下,虽然路上乐灵已跟他讲清楚他们一起来的原因,可是江晚泊一路没怎么搭话,他有些不放心。
“殿下...我们当真要带着这来路不明的两人吗?”李晋进屋后站他身旁,急切的说道,“况且我们不知这二人到底是何身份。”
江晚泊侧目,“所以要带在身边,我已嘱托你父亲查探。”
李晋面露喜色,“我父亲到瞿临了?”
江晚泊看他一眼,答:“并未,他没告诉我去哪里,你应知你父亲行事。”随后示意李晋给他倒杯茶,却迟迟不见身边人动静,便提高了音量,“李晋!”
“啊?殿下怎么了?”李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又询问了一遍何事,江晚泊看他这样显然没有听进去,便开口道,“你去请苏满舟过来吧。”
李晋点头退出房间,不多时门口一道白影轻巧的进来。
衬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湿气,头发还半湿着披在身后,脸上依旧是清冷淡雅,这般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江晚泊上下打量着对方,然后说,“苏公子真美。”
天知道他怎么会说出如此话语,待反应过来半边脸已如红柿子,火辣辣的烧着,只好自己尴尬的咳了几声。
苏满舟也是一愣,但还是镇定自如的坐在桌边的板凳上,江晚泊忙半起身给他倒杯茶,“请喝茶。”
“殿下邀我来此不只是为了品茶吧?”苏满舟一语道破,接过那一盏有些破旧的茶杯,细细品茶。
江晚泊脸色略微动容,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有些红润,“许久不听苏公子的琴音,有些想念罢了。”
拿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苏满舟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嘴角,稍瞬即逝,“殿下喜欢,在下自当每日为殿下抚琴。”
“我看一路上,你都带着那把琴,当是很重要吧?”江晚泊继续问,回瞿临途中,他见苏满舟也不忘带着那把琴,裹的严严实实,生怕碰着摔着了。
苏满舟道,“是挺重要....像我这般戏子若无三两把琴在手,让人笑话了去。”他目光澄澈清冷,让人看不出来是否说的真话。
江晚泊忽然笑道,“苏公子一直在沁水苑吗?”
清清淡淡的语气。四目相对,苏满舟只望见他眼底一丝笑意勾起。“殿下何故问此,幼时承蒙沁水苑老板娘照拂,教养之恩没齿难忘,待天下平定,在下自当回去报恩。”
江晚泊凝视不语,自顾抿茶。须臾之后走到窗前打开道,“良辰美景何不奏一曲流觞?苏公子以为呢?”,他知这人说的话半真半假,一时半刻也问不出什么,只好话锋又转去琴上。
待门外的李晋把琴取来之后,江晚泊斜靠塌上品茶,苏满舟静坐在窗前案几塌上,手覆白玉花纹琴弦,丝竹曲乐之声婉转萦绕满堂,其中夹杂凄凉孤苦之愁。
江晚泊转过头看着那抹身影,“苏公子这曲是咏叹悲情。”
苏满舟停顿一下,而后继续拨动手指下的丝弦,“前朝一提榜状元上官前收到匿名绝笔,殿下可知内容?”
见江晚泊不答,苏满舟继续道,“半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野史有载,前朝一歌妓卒于东朝元年十七年年,时年三十有五。
傍晚自妆楼跃下,血染青石,粉身碎骨。
路人掩面不忍视。
同年,东朝才子顾玉之赴京殿选,高中状元,留京任职。
歌妓虽负艳名,然一生入幕之宾仅一人,却未得从良配。
相传歌妓同顾玉之多年相交甚密,究其如何,不得知。
苏满舟与他娓娓道来,二人之间相谈甚欢,末了江晚泊不解的问,“可是若无歌姬朱唇万人尝,又怎来他这状元郎呢?”
琴音戛然而止,苏满舟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眼中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这故事之中人名地点苏满舟倒是没同江晚泊讲,苏满舟看向他的目光若隐若现,“殿下如若心喜上一名歌姬,会因为身份而止步吗?”
江晚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思片刻,道,“我若欢喜,定当是小心守护。”一生一世,只护她一人的。
苏满舟面色清冷平静,起身行礼,“殿下,夜深了,在下告辞。”
江晚泊回过头看着他,忽然笑道,“想必苏公子以后也会遇到一位良人。”他这般容貌,怕是会有很多人心仪的。
苏满舟莞尔,静待几秒之后,转过身推门离开,江晚泊不曾见过他这般神情,一时发愣,原来苏满舟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看着舒适多了。
比以往清冷淡雅的翩翩公子还要美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