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辉答道，“大哥在。”
小弟细细喘口气，竟像是要坐起来，乔辉扶他靠在床头，又在他背后垫了枕头，伸手揉乱男孩子柔软的发顶，“才好一些就不安生。”
小弟身体坐直了，一双墨色极深的眼睛看着乔辉，目光不似往常那样焦躁蛮横，时时要干架的模样，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也许真是这次病得厉害。
但这样被弟弟看得久了，乔辉才记起，在小弟生病之前，兄弟俩的那场小争执，见弟弟病后瘦了些的脸蛋，极是后悔打出的那一巴掌。
小弟极其认真地看着他，极认真极细微的分辨，自然注意到乔辉的面色变化，似有愧色。
他这是后悔打我了。
小弟眼眉的表情不变，一副少年纯真的模样，乔辉说什么，都能逗得他笑起来。
气氛缓和以后，乔辉侧身坐下。年轻俊美的侧脸，似乎还是已经久远的记忆。
“我没什么事，回来顺便看看你怎么样了。”哥哥这么说着。
乔小弟垂下眼帘，“我还好。”
兄弟俩之间沉默片刻，乔辉心疼弟弟，哄道，“好好养病，哥哥这些日子太忙，过些时候带你出去转转。”
乔辉是正统的学院派出身，他在一家机械制造的企业就职，暂时没有回集团的打算，对比其他世家子弟各式各样的总裁头衔，算的上是有些低微了。
乔小弟点点头，“嗯。”
乔辉注意到乔小弟像是有些困了，他揉乱男孩子一头柔软的黑发，“我还得回市里，你早点休息。
“睡吧。”乔辉摸摸小弟的发顶。
乔小弟重新躺下，乔辉给他盖好被子，摸摸小弟的发顶这才离开。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有着净白的肌肤和一头柔软的黑发，性格却完全不是这样。
小弟难得乖巧一回，闭上眼，任乔辉给他盖被，摸他的头顶，到底亲兄弟间没有隔夜的仇。
待乔辉走后，乔小弟翻个身，木然看着窗外，被单下面捏了一手的冷汗。
见到大哥乔辉，乔言擎才确定眼前发生的都是真的，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儿子乔立被人杀害后，他就病了，去世前也是病痛缠身以致下不了床。
中年丧子是乔辉一生的痛。
他名义上虽然有三个孩子，但只有乔立一个亲骨血，爱惜得不得了，乔立的死，令乔辉强悍的心神犹如天崩地裂般坍塌。
乔辉无力再带领乔氏全族，乔言擎中断在西伯利亚的工作，接手乔家的事务。乔家的顶层权力交接十分平稳，只是在几年之后，出了点小事情。
乔辉收养的孩子，在她自己身上做活体病毒培植，实验过程一度失去控制，最后她不是求救，而是关闭了实验室各处的通道。
死亡场面相当惨烈，听闻是乔辉作为收养她的长辈去收拾的局面，此后乔辉完全不管俗务，醉心书画，说得好听叫个陶冶情操。
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这个家，再见到父亲母亲，算是一点意外的惊喜吧。
其实他前一世太过圆满。
两个儿子俱是英才，又听话孝顺，两个太太都深爱着他，他也爱着她们，一生翻云覆雨，大权在握，他退下来也无人敢违。
终生享用富贵荣华，一生没有颠沛坎坷，长于慈父慈母手中，又有教诲不倦的长兄长嫂，活在花团锦簇当中，人人都爱他，人生没有丝毫的遗憾。
所以这一趟回来的意义在哪里，他已经活得够长了，对接下来再重复一遍的人生没有任何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