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初见
第三章 A380的飞翔初体验（下）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打开了尾部客舱第一排的乘客请求灯，既然我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不如判断一下，如果前面的客区是正常的，那收到请求的空乘就会过来查问情况；如果前面是异常的或者有危险的，那么可能会无人响应我，也可能诡异的事情会马上降临在我身上。不过此时的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恐惧的，在这万米的高空之上，别说诡异不诡异，就算出了常规事故，你也是无能为力，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不如集中精力随机应变。
随着请求灯闪烁了一下，我拿着手机静静的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一分钟、两分钟…，等待的时间真的很是煎熬，其实也不过是等了十分钟，可那漫长的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我确认了没有响应之后，拿起了服务舱里用来冰酒的铁桶和两罐可乐，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趁手武器，我使劲摇晃了一罐可乐，然后用中指扣住了拉环，缓缓的拉开了隔帘。
我看到了中部客区的情形，没有出现我设想的任一一种情景，中部客区的大部分乘客和尾部客区一样，也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但是有几个人竟然还在，而且经过我的确认这剩下的五个人正是与我随行的五个同事，还在看球赛的张总，戴着眼罩睡觉的杨坤，靠在别人肩上睡觉的“天敌”，垂头抱膀睡觉的孙总以及还在看书的于小姐。我揉了揉眼睛，暗中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这是真实的场景之后，我快速的冲向了前部客区，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前部客区的隔帘外就是另一端通往VIP区的楼梯口和飞机的舱门，通过这段玄关就是A380的驾驶舱的门，我仔细的搜索完了除驾驶舱以外的所有地方，确认没发现任何有生命气息的生物。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步朝中部客区走了回去，我被这种窒息的安静压抑的几近崩溃了，于是我死命的撕扯着隔帘，试图宣泄掉内心的压迫，可没想到看起来厚重的帘子竟然很轻松的就被薅下来了，我没有理会掉在地上的幕布，接着大步朝我自己的位置走去，我拍了拍正在看球赛的张总，对他说“周围的人都哪里去了？”，张总回我了一句短暂的话，可是我听不到一点声音，从他的口型上看，似乎是没听清我说的是什么，配合他疑惑的表情应该是说的“你说什么？”，于是我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张总摇了摇头，摊了摊手，那意思就好像是你在搞什么。我顾不上和他较劲，转身去到后面于小姐的位置，我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我耳朵听不到声音了，你告诉我周围的人都去哪了”，然后拍了于小姐一下，把手机还给她，于小姐似乎沉浸在书里的故事，被我拍到之后才回过神来看我写在手机上的话。
于小姐似乎以为我和他开玩笑，在手机上回复着“你别闹了，大家这不都在这里么，你是不是因为压强变化导致耳鸣了，我这里有话梅糖，你要含一颗么？”，我看着她的样子，急躁的情绪竟然消失了，当然了，不是因为于小姐美到令人平心静气，而是我突然发觉如果一切事物都是不合理的，那么合理反而就是最反常的状况，于是我在手机上回复道“好啊，对了，这飞机上就我们六个乘客么，怎么也没有见到空乘呢？”，于小姐有些疑惑的望着我，然后在手机上写道“你不记得了么，我们是包机啊，公司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么，现在的A380需要什么饮料和餐食都可以去乘务舱自取的，空乘这个职业早就没有了啊”，我看完了于小姐写的话，内心仿佛有千万头草泥马飘过，我们公司什么时候这么土豪了，还给我们包机，是我穿越了么，但是我穿越了怎么还是和这群人在一起，也太逊了吧。我拿着手机接着写道“A380有500个座位，咱们公司给6个人订五百座包机，是公司领导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么，而且我们为什么不坐到楼上VIP舱，还有那周围座位散落的行李和播放的视频都是怎么回事啊？”，于小姐看完我写的话，紧张的把书合上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动作很快，我没来得及阻拦，大声说道“你干嘛”，于小姐伸手向下压了压，那个意思仿佛是告诉我别紧张，然后拿起我的手机写道“也没发烧啊，你是不是喝断片了，这个飞机没有二楼啊，周围也没有行李啊，那些散落的东西不都是几个小时前，我们在飞机上开PARTY闹的么，你们几个人喝多了，把空的红酒瓶、易拉罐扔的满天飞，把人家座位上的毛毯包装都给撕开了，你们还在比谁开的座位显示屏多，怎么你醒了失忆了啊”，我看完了手机转身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刚才遍布座位的行李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空瓶子和易拉罐，我顾不上和于小姐打招呼，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尾部客区，果然，原先在飞机尾部通往VIP区的楼梯消失不见了，我又折返跑到前部客区，在机舱门那里去往二楼的楼梯也不见了，一抬头就是机舱顶部，似乎这架飞机原来就只有一层。
我愣在了前部客区，这算什么？于小姐的言出法随么，长这么大从来只听说过别人的灵异事件，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碰上。我安慰自己先回到座位，无论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旅程总有走完的时候，飞机也终将会落地。事情既然发生了，当你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时候，不如静观其变。于小姐似乎蛮关心我的，只是因为“天敌”还靠在她肩膀上睡觉，到没有起身来打招呼，看我远远的走来，伸手对我比划了一个是不是OK的手势，我让她放心。
我打开自己座位上的飞行电脑，调出了飞机摄像头拍摄的飞行画面，想着去看看飞机外面的状态。A380一共提供三个角度的监控探头，一个是在飞机的正前方，一个在飞机的腹部，还有一个应该是在飞机的尾部（可以俯视机身和机翼）。画面里漆黑如墨，除了俯视角能看见机身和机翼的轮廓灯，其他的角度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又调出了飞行信息，现在飞机是在印度洋的阿拉伯海上空飞行，如果说从我开始察觉异常到现在，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而按照地图上的位置标注，大概还需要飞行三个小时就会到达目的地，那就是说飞机按照正常的航速至少已经在天空上飞行了超过4个小时，我现在真的是一头雾水，这机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觉剥夺、环境变化、物质凭空消失、时间流速改变、生命体逻辑悖论。
突然显示屏明亮了起来，把我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现实，我紧盯着右上角的分屏，那是我缩小的监控浮窗，看探头的信息是飞机的正前方，我放大了监控的画面，那是一道道垂直的光柱形成的光幕，似乎是没有征兆凭空浮现的，有黄、蓝、白、红四种颜色，但是颜色的界限不是很清晰，更像是拼接出来的光幕，它们像一个立方体的屏障，却没有正前方和上下两个面，整体的效果如同三面极光组成的墙，这可是北纬20度附近，无论怎么飞，也不可能飞到极地附近啊，更何况极光最矮的下边界离地面也有100公里，那几乎就是十万米的高空，可我们的飞机应该是在一万米左右，自从踏上这架飞机，处处都是诡异。不过怪事见多了，我也开始自动免疫了。
飞机飞行的速度很快，仅仅过了一会，我们就正式飞进了极光区，彩色的光已经可以透过两侧的小窗映到机舱里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这是发动机引擎的响声，我靠，我竟然恢复了听力，这TM绝对不是什么狗屁压强，这就像有人把静音给我取消了，难道我真实的身份是某个文明创造出的人造人？上面有管理员可以遥控我的身体感官，还能更改我的大脑记忆。
我突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身一看，原来于小姐把“天敌”的椅子向后放了一点，然后把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而她朝我后面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我看着她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极光，突然觉得机舱里就像一个荒诞的剧，张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在盯着那场录播的球赛，而其他三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睡的那么沉，只有于小姐像是一个游戏里的NPC，永远有自己的设定，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主动引起任何剧情的变化，也不排斥任何剧情的发生。我好想打破这个空间里的既定剧情，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让我奇怪的是，发生了这么多荒诞的事情，我既没有混乱崩溃，也没有恐惧死亡，难道我天生就适合做大事，还是我真TM是被人造出来的，有着程序思维，就像《黑客帝国》一样，我看见的、听到的、感知的所有元素都是可以被处理器进行修改的。
“赵工，你看那是什么”
于小姐的话让我迅速的把发散的思维紧收了回来，我来到了她的旁边，抬眼向外面看去，在光源的范围内，出现了很多的六角结晶体，它们就像是冰晶一样剔透，却比冰晶规则很多，就那么静静的悬浮在空中，同时折射着多彩的光点，我问于小姐
“这些晶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在飞机飞过之后，就从两面的极光墙中飘散出来的，一开始我没注意，突然刚才就多了，你看它们靠过来了”
我赶紧看着窗外，果然，这些晶体突然都动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多，并且开始向飞机靠拢，突然，第一片晶体落到了飞机上，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之前虽然遇到了那么多的诡异事情，但是似乎都没有什么破坏性，而这次不同，就好像是滚烫的岩浆滴落到了冰层上瞬间熔出洞一样，冰晶落在了机翼上，瞬间就洞穿了一个六角的窟窿，紧接着根本来不及反应，运动的冰晶尘埃就覆盖了整个A380，我亲眼看见了面前的机舱和小窗被冰晶熔化洞穿，那一刻，我第一个感觉是寒冷，可是竟然没有把我从机舱扯出去（如果飞机在高空出现了破损，那么内外压的不平衡会使得飞机里的人和物被从破碎处被挤压出去），更意外的是，对待飞机如摧枯拉朽般残暴的六角冰晶，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而冰晶在接触身子之后很快的就消失掉了。
差不多过了10秒钟，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承载我双脚的只剩下一块满是窟窿的不规则防火塑胶地板，我和凌空解体的剩余飞机残骸开始了自由落体的运动，耳边很快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强烈的气流让我无法睁开双眼，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寒冷，刺骨的寒冷，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我没有看到同事最后是什么状态，但我想大家应该是一个德行。
我尽力控制翻滚的身体，打开了双臂和双腿，这时候我看见了自己的手除了冻的发白还有一块块青色的大理石斑纹。我用尚存的意识计算了下自由落体的时间，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计算速度最快的时候，根号下2000是20乘以根号下5，大约是44S以上，如果估算空气阻力的话，应该要一分钟以上能落地，这就是我最后的生命时间了。我拼命的想要吸着空气，那种窒息的憋闷就好像我被按进水里快要溺死一样，经过了约2秒钟的挣扎，我开始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虽然我不会游泳，但我深吸一口气可以在水里憋二分半，这一共应该还剩下50多秒的生命，完全不会憋死，我要放松，放松。
突然我觉得自己下坠的速度变慢了一些，脸上开始有些温热，我努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凭借着身体仅存的触感，我知道这是真的冰晶，不是那些六角冰晶，我第一次才明白，原来高空中的云是由冰雪结晶组成的，不是水雾。大约心中查了10个数，我再也感觉不到有摩擦的异常，应该是已经砸穿了云层。
此时，在生命最后的40多秒，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尽管我总标榜自己不惧怕死亡，但是当死亡真的清晰可见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的去思索了一下人生的不甘，也许我还没有对父母尽孝吧，大学一毕业我就跑到离家千里的地方，没办法陪伴他们，但我还有大哥呢，总好过别人家里只有一个崽，那我真正不甘心的是什么呢？好像也不是没有功成名就，现在这个时刻功名利禄真的轻于鸿毛。
我就如同一颗急速的流星在砸向地表，倒计时越近，逼近我心里的答案就越近了。就是她，我最不甘心的是即使以孤独作为代价，我终究是没能遇上那个她。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对另一半的模版，那个人的轮廓从最初始的爱情观开始，逐渐从模糊勾勒的越来越清晰，当然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不断的经历故事，不断的有所体会，不断的发生改变，有时你会尝试给那个心中人涂上不一样的颜色，有时你也会用橡皮擦除掉之前的线条，但最终，你终会得到一个深埋在心的完美对象，然后你就会按图索骥，于现实中寻找着与自己期望无比契合的那个人。而寻找的过程里，你付出的代价就是孤独。这个过程很奇妙，有的人很幸运，出发没几步便走到了终点；有的人很不甘，即使人生走到了终点，这个过程也没有走完；有的人很无奈，在这个过程里失去了耐心，或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或勿复再见，断不思量。
我终究还是相信爱情的，哪怕是湮灭的最后一刻。我闭上了眼睛，不再去任何事情。如有来生，希望是你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