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妈哪来那么重的怨念和危机感。我只想拿个板凳去墙角反思一下,什么时候给她老人家心底种下这辈子我嫁不出去的小树苗的。
老爸端着茶杯一本正经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他平时最爱笑了,今日又抽什么风?
我便问:“爸爸,你哪里不舒服吗?”
老爸伸了伸腰,看了老妈一眼,小声说:“你妈让我坐着别动装深沉,别让人家小伙子以为我们家没个正常人。”
我被老爸的话噎住,咳嗽几声,眨巴着眼,认真点头,无奈地说:“是滴是滴,你们现在都非常正常。”
说完,自顾自回房间往床上一躺。
人生有许多如果,如果没有傅常川,我与江昀这么自然的相处大概也能走进婚姻殿堂,也不对,如果没有傅常川,我至少会和梁子杰擦出爱的小火花,不需要爸妈为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劳心劳累,又不全是,如果没有傅常川,大概也不一定会遇上梁子杰,更没有江昀的什么事了,搞不好本姑娘一毕业就找个男人嫁了。
我懒在床上,心神疲惫地做着无聊的假设,最后的结论是,傅常川才是我人生最大的祸害。
托江昀的福,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满汉全席,水里的陆地的天上的山野的都搬上了桌,再加上满满一桌的人,父母双方的兄弟姐妹能来的都到齐了,这是逆天的家庭聚会呢,大姑看着江昀满意地点头,转而对我说:“琪琪,盼了那么久,可算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回来了,这下我们都能安心了。”
我对大姑说:“姑姑,我年纪还小,婚姻这种事也还不着急的。”
大姑附在我耳旁小声道:“前两年,你妈给你算了命,说你感情坎坷,有终身难嫁之气运,可把你妈急死了。”
“什么?哪来算命的,后来我妈花了多少银子破财消灾的?”
“花了666元,讨个顺字。”
一时间,只觉气血逆流,天昏地暗,我就奇怪了怎么忽然之间我妈莫名其妙就对我的婚事如此上心,这下才算明白过来,依我妈这崇尚迷信的性格,来个老头子跟我求婚她也未必拒绝,我才想起前年过年,老爸语重心长说,嫁不出去就养我一辈子的话,原来都是话里有话,满满的套路啊。
餐桌上,一群家长看着我俩乐呵呵笑,江昀忙着给我夹菜,我怎么就觉得自己才是今天第一次上门的小媳妇呢。
我只能闷声不响低头吃菜,我爹娘对江昀的热忱超出了我的想象,不对,已经超出了我可以想象的范围。
我的沉默在家长的眼中就是默认,多么和谐温馨的一顿晚饭。
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打破了这份和谐。
每一个乐符如同催命的符咒扰得我神经紧绷,手却迟疑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一桌子的人不明缘由把目光齐刷刷投递在我身上。
而我,终究没有勇气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一旦跟这个人有了牵扯,心就不是自己的,它只会为了他疯狂驿动。
江昀对我微笑,刚好有一条定位信息进来,那个地址是……
心被放空一般,思绪凝滞,桌上的菜肴被朦胧的视线遮挡变得模糊不清,许久之后,我起身,转身离去,江昀追来,拉住我,什么都没问,只是简短的一句:“我送你。”
车上,江昀清凉的笑着,眼神柔软,他说:“小糯米团,你真的长大了,只怪我来得太晚,错失了与你最好的时光,现在能够这样见面,也算是了了心底多年来的心愿,我们以后常见面吧,就像儿时哥哥与妹妹那般,如何?”
我记得儿时的他,白皙的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甜甜的,让人欢喜。
我说:“好呀,以后常见面吧,江昀哥哥,反正我爸妈都喜欢你,比喜欢我这个女儿还喜欢。”
江昀听完,呵呵大笑。
定位的地址离我家并不远,开车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
我们到的时候,傅常川正靠在车头仰望星空,田野之上,漫天的繁星闪烁,在乡村原野间显得异常明亮,弯弯的月亮悬挂在半空。
下车之前,江昀说:“其实,我听朱烨聊起过他的事,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你,小糯米团,感情只需你情我愿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我朝江昀挥手,道了句:“谢谢你,江昀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汽车的大灯惹得人睁不开眼,因为看不清前方的一切,我就伫立在原地,等待傅常川从灯光的背后走来,人生之中总有这么一个人不管你如何回避,努力遗忘,一旦出现,你的世界就被彻底湮灭,你的城墙就被无情摧毁。
傅常川黑黑的眸子凝视着我。
月光倾泻而下,小镇的夜晚宁静祥和。
我问:“你怎么来这了?”
他说:“我只认识这里。”
他静静地站着,若有所思。
这片土地,有着青春无可割舍的回忆,这是我家的旧址,后来这里轮到拆迁,成为新农村建设的示范点,大家都搬去了新的家园。傅常川来过几次,就如很多早恋的情侣,在假期来临时偷偷摸摸见面。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我打电话,我一出门就可以看到马路对面阳光帅气的他。
那时候的傅常川和普通的男孩子并没有区别,也干过不少土到掉渣的事情,就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即便干的事情很土,却真诚地让人感动。
我说:“我家早不住这了。”
他说:“我知道,曾经来过几次。”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偶尔路过的行人一步三回头冲我们观望。
傅常川冷峻的脸色缓和不少,轻描淡写说:“你喜欢这么站着我可以奉陪到底。”
心念,如果不这么站着难道坐着呀,更何况你这么唐突的到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