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常川看出我内心的纠结,拉起我上了车,简短地抛给我一句话:“去你家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家?”唬得我眼珠子都快送给了大地。
“是的,你家,你的江昀哥哥能去,我这老同学不能去吗?”傅常川眼神犀利,态度强势地踩下油门。
走了个江昀来了个傅常川,我怕我爸妈的心脏承受不住,我怕一家族三姑六姨傻眼,更何况,我们家这鸟巢哪容得下这尊大佛。
我赶紧说:“那个,我们家刚吃得也差不多了,现在过去不一定有吃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
但是傅常川就是闷不作声,除了问路,几乎把我当成透明的空气。
他这么霸道,霸道地我不知该说啥。
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开成了八分钟,在我还没想清楚怎么解释这位不速之客时,就看到门口四处张望的我的母亲大人。
心里更加慌乱起来,傅常川的笑像捉弄成功后的窃喜,我弱弱瞅着他,傅常川说:“跟你开玩笑的,下车吧。”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了,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便说:“不是说一天没吃东西了,不挑剔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当然,跟你平日里的山珍海味是没法比的。”
屋里传来的阵阵欢语声,让他开始犹豫起来,他紧了紧眉问:“你们家多少人在?”
“刚好满满一桌,全是来陪江昀哥哥吃饭的。”
傅常川一听江昀,眼神又绿了,车门一开,从后备箱拿了两盒虫草,什么?虫草?
老妈诧异地瞅着我们家门前的这辆车,她虽不懂车的品牌,但是,他们这一辈的人所认识的两门车都知道叫跑车,而且对跑车的印象还根深蒂固的贵,因为他们这个年代跑车是有钱人的代名词。
傅常川拿好伴手礼,见我还赖在车里不愿意下来,索性跑过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我从车内拉出。
老妈见下车的人正是她如假包换的女儿,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跑回了屋内。
我就对傅常川说:“你来吃一碗面就把我妈吓成这样,这面确定还好意思吃?”
傅常川拉住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慢慢的,脸上竟有了笑容,相握的手放在彼此中间,甚至连眼神都亮了起来,酌定地说:“这面我吃定了。”
是我贪恋他的手心,贪恋他指尖的力度,贪恋他掌心的温度,这一刻,我忘记去挣扎忘记去逃脱,或许是我根本就不想逃脱。
直到老妈带着老爸,老爸带着几位叔伯从屋里跑出来,我才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我以为傅常川应酬惯了,对付我家人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事实是,一瞬间,傅常川整个人僵硬起来,爸妈朝这里走来,问我:“这位是?”
情急之下,我急忙解释:“那个……傅常川,不巧车子抛锚了,然后找我救救急。”介绍完之后,我撑起真诚的脸傻呵呵地笑。
傅常川一点都不满意我的介绍,一向倨傲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乖巧无比:“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琪琪的……同学……刚好在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您们。”然后把手上的两盒礼品递给我妈。
老妈接过一看,两眼就放光了。
然后朝我们身后张望,问:“江昀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他人呢?”
我看了傅常川一眼,他一脸不关我事的模样,我只能说:“江昀哥哥让我跟你们说下,他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老妈狐疑地望了我两眼,心底已明白一二。
傅常川被几位叔伯舅舅请到了桌上,而我,丢下他,转身去厨房下面,出来时,见他将半杯白酒咽下了肚,舅舅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眼看,几位叔伯存心要灌他酒,我只好抱着面条上去阻挡。
舅舅扬起酒杯,满嘴的套路,说:“小傅,这杯我敬你,你随意喝,我干了。”
我瞪了舅舅一眼,心说,你就几滴酒了,是可以干了,人家可是满满一杯。
傅常川站起身,端起酒杯就喝,我上前劝阻:“舅舅,人家一天没吃饭了,这样喝多伤胃啊,胃出血怎么办?”
舅舅一听,取笑道:“琪琪,小傅的酒量我知道,你不关心我做舅舅的喝多,是不是太偏心了?”说着,对老爸说:“女儿大了,胳膊开始往外拐了。”
傅常川也笑,附在我耳旁说:“舅舅的话合我心意。”说着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气鼓鼓地瞪了傅常川一眼。
饭后,我帮着老妈收拾碗筷,陈妈妈憋了一晚上,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可以唠叨,哪还能放过我:“江昀是被小傅气走的吧?小傅是干什么工作的,看他谈吐气质应该还不错吧?”
我慎重地说:“傅同学只是路过此地,别无其他,我这都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友爱和关怀,你就别瞎猜了。”
老妈低头洗碗,呵呵笑,没再多问。
出去时,一桌子的人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舅舅本就是直爽之人,借着一点酒兴,开始进行人口普查,比如:小傅啊你与琪琪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的同学啊,工作是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
傅常川俊气的脸颊因为酒精作祟微微泛红,棱角分明的五官荡起淡淡的笑容,眼神之中有着琉璃的光环。
我的脚步停住在门口,犹豫不前。
老妈见我傻站在门口,递给我一盘水果催促我拿出去。
姑姑见我过来,拉我在傅常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明明只是普通的便饭,硬是被视作见家长的大事。
老妈出来时,姑姑说笑:“你还担心琪琪嫁不出去,人家早有打算,就你一天到晚瞎折腾。”
傅常川故意揶揄我:“琪琪的追求者一直不缺,只是本人挑剔了些。”
老妈听闻就乐开了花,想起前两年假道士的话,感动地热泪盈眶:“琪琪脑子转得比别人慢半拍,隔壁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我妈无心的一句话让傅常川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有些痛,在心底,根深蒂固,任时间都冲刷不去的。
待家中亲戚络绎离去,我与傅常川在家门前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想逃脱父母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