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绕着西湖散步,夜幕之下,灯火阑珊,西湖仿佛是这座城市中闹中取静的一片净土。
我顺口问:“你觉得西湖比较美还是大海比较美?”
他却煽情地说:“那要看心在哪里,如果一颗心牵挂一间茅草屋,那也能变成心中的金字塔。”
随即付之一笑,眺望湖那面的远山。
我感慨:“西湖闹中取静,大海波澜壮阔。”
梁子杰嬉皮笑脸惯了,突然认真地说:“我大概该守护我的那片净土了,但愿还是曾经的模样。”
突然,我脑海中蹦出一个疑问:“有没有医生和你说过,你有人格分裂?”
“你的意思是我精神有问题吗?这可是人生攻击。”梁子杰伸出他的魔爪朝我霍霍而来。
我们之间有时候像贴心的朋友,但转念又像冤家,我很怀疑,难道梁子杰真的是逗留在海南疗养的人格分裂患者?
晚上九点左右,章方鸣打来电话,让我去K歌,有位指定要见我的客户非要我去不可,那头的音乐嘈杂,章方鸣大概喝了不少酒,说话时舌头跟着在打结。
好巧不巧,章方鸣的这通电话又被梁子杰抓住机会数落:“看不出来,你的工作还包括陪领导,不单纯啊。”
我懒得和他解释太多。
“小姑娘,这样不好。”他摊摊手说。
“梁总,您不知道像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小职员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抬了会杠,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顺手拦了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临别时,我朝他挥了挥手,梁子杰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钻进了车里。
其实我喜欢这样的道别,自然见面,自然分开,没有犹豫,没有不舍,不牵绊不压抑,即便聊到深处有过把他推进西湖,和他Say“ Goodbye”的冲动,那也无妨。
很快我就后悔自己不应该丢下梁子杰的,我不该忘记章方鸣找我的动机不会单纯到让我见个客户就好。
我是有闪过傅常川的念头的,可他说,傅常川周末出差了,我便打消了顾虑,而且近期公司拓展业务,章方鸣带我见过不少客户,很多客户由我亲自跟进,便不再多想,顺了章方鸣的意。
推开娱乐会所包厢的门,里面歌舞升平。
踏进包厢门之前,我深刻反思,我该进去同流合污还是就此打退堂鼓,大不了被章方鸣骂一顿,他也不至于会开除我。当我还沉思在进与退的思想矛盾中时,透过门缝,我已看见靠在沙发上的傅常川,他低着头,专注地拨弄手机屏幕。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已决定转身离开,宴会之后,我很清楚,他不是我该靠近的人,我需要对他避而远之。
但为时已晚,章方鸣发现门缝外的我,我才转身,他已拉开包厢,兴奋地像一只小鹿似的,欢呼:“琪琪,你怎么才来啊,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他喷着浓烈的酒气,将我生拉硬拽进去,顺便拉到傅常川面前。
傅常川抬起头,浓眉深重,像在思忖什么,深邃的眼眸中有一道灼热的光落在我脸上。
章方鸣开怀地说:“琪琪啊,傅总很器重你啊,你可得把傅总伺候好了。”
我很慎重对早已醚酊大醉的章方鸣说:“章总,我不是陪酒小姐,请您搞清楚。”
章方鸣用他打着结的大舌头口齿不清说:“你当然不是,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大财主呢。”说完脚下一踉跄,摇摇欲坠地扶住了桌角。
财主?我又不是摇钱树,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我这么个公司的小员工怎么就成了大财主了。
见章方鸣这副模样,我已不想再废话。
索性就往傅常川身边一坐,傅常川面前有酒杯,看不清楚是什么酒,旁边刚开的红酒在醒酒,我端起酒瓶,拿了一个空的酒杯,倒了一杯,再把傅常川面前的酒杯拿起来递给他。
我露出生硬的笑容,讨好说:“傅总,这一杯我敬您,敬您对我的关照。”
傅常川靠在沙发上,不动声色。
我只好把他的酒杯放下,自己喝了一杯。
喝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着酒杯赔罪:“原来傅总生我气了,抱歉我来晚了,让您扫兴了,这样吧,您的酒不想喝就不喝,我再自罚一杯。”
他依旧无波,只是眼神灼灼看着我,我一咬牙又喝了下去。
我很生气,但我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我只知道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大概是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的我站在他的身边需要以这样的身份陪衬,我很想展现这几年自己过得很好,我想告诉他我们之间往事如烟海阔天空了,可事实不是这样,每一次见他,我的心就由不得自己控制,我越是想要表现自己的不在乎,越是一败涂地。
我冷冷回望他,心想,大概我喝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吧。
我便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又倒了一杯,继续阿谀:“傅总,若您不想见我,我可以马上消失在您眼前,省得扫了您的兴致。”
果然,他依旧不予理睬,我暗自失笑,又自个儿喝起来。
可他忽然说:“对不起。”
我的心措不及防一疼,继续强颜欢笑:“傅总果真不领我的情,也对,傅总可以领任何人的情,唯独我的不行,其实我也不屑您领情,工作而已。”
我从来就知道,跟傅常川比耐性,我没有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