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晓丽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六年了,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如此温暖的笑容,像棉花糖般柔软。
冰冷的石碑肃立在我面前,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当年我们四个人郊游时拍的,当时我从一堆照片中挑出这张说最好看,十年后拿这张照片比比,谁越长越美了。
立碑时间是她离开的第二年春天,多美好的季节,而方晓丽却沉睡在冰冷的石碑之下,她的笑容定格在最灿烂的季节。
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他在骗我,我开始捶打他,埋怨他太残忍,埋怨他编造了这么假的谎言为自己移情别恋作狡辩。
他一动不动,任由我发泄,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在我情绪几乎崩溃的时候紧紧把我禁锢在怀里,在我哭得几乎脱力的时候,重复着“对不起”。
离开墓地时,傅常川告诉我一段关于他和方晓丽之间的故事,一段闻所未闻的故事。
傅常川与方晓丽至小就订了娃娃亲,娃娃亲虽然不多见,但在官僚子弟家族,为了政治前途还是存在的。
傅常川的母亲家一直从政,与方家从爷爷辈就开始交往甚密。傅常川的母亲和方晓丽母亲又恰好差不多时间怀孕,生下了一男一女,两家老爷子就擅自做主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后来,傅常川的父亲开始创业,与方家接触的时间自然变少了。直到傅常川十五岁那一年,两大家族上下三代同堂相聚,他便私底下对方晓丽说,我的婚姻只能我自己做主,我的父母无权干涉,你明白吗?方晓丽微微一笑,恬静地回答,好,我明白了。
方晓丽小学时休学过一年,所以比傅常川晚了一届,后来大概是父母之间有意安排,他们还是就读了同一所高中。
学校里,方晓丽很自觉地与傅常川保持距离,无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最主要的是,傅常川并不承认双方父母擅自订下的婚约。
后来,出现了我,当我遇见傅常川之后,开始对他穷追不舍,后来,我们恋爱了,可笑的是,我和傅常川所有的一切都会和方晓丽分享,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把傅常川带到我面前,在我心里,她是我们最重要的朋友,我由衷感谢她。
若非眼见为实,我从未察觉方晓丽对傅常川的感情,或许是我太沉浸在自我的幸福中,而忽略了方晓丽隐藏的难过。
在此之前,方晓丽向学校请了事假,我所知道的是她与父母出去旅游了。
而那几天,她一直行走在生命的边缘。
傅常川连着三天没有来学校,临走前,他对我说:“乖乖在学校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就回来了。”
因为,他的父亲对他说,方晓丽患有心脏病,病情恶化了,在医院抢救。
傅常川去医院看方晓丽时,她插着氧气管,疼痛地难以忍受。那是傅家第一次听说方晓丽患病的消息,方晓丽藏得很好,从不让任何人为她担心。也碍于他们之间幼小的婚约,女方一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男方,可方晓丽很清楚,傅常川不喜欢她,她自知自己不会有这份殊荣与他在一起。医生说,像她这样的患者生命本就短暂,从小到大,大大小小做过几次心脏手术,每一次犯病都可能剥夺她年轻的生命。
正值青春的她,那么害怕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听说死去的人会去另一个国度,那边有新的生活,她不相信这些,她很清楚,人一旦死亡了只会化成灰烬,长埋于土,地底下的蛇虫鼠蚁会在她的陵墓里穿行而过。她不理智了,他对傅常川说:“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婚约时,我真的好开心,因为从小我就喜欢你,从我懂事开始就喜欢,我虽知道自己没有未来,可我仍旧喜悦地不能自拔,只要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足够了。所以我逼迫自己接受你喜欢琪琪的事实,我爱你所爱的,我把琪琪当成最好的姐妹,我陪伴她,如同陪伴你一样,因为只有你幸福了我才会幸福。”
方晓丽对傅常川可以爱屋及乌,所以当年她待我比亲姐妹还亲?但是,那天,躺在病床上的方晓丽脆弱地如同一件瓷器,太容易支离破碎,她对傅常川说:“我剩余时间不多了,你和琪琪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能不能陪陪我,我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真的,我保证。”
这个年轻的女孩向她爱的男孩保证,用自己脆弱的生命保证,自己不会占用他很多时间,他只要一点点的陪伴就够了。
病房狭长的走廊上,方晓丽的母亲佝偻着身子呜咽哭泣,作为母亲的她跪在十八岁的少年面前,哀求他:“常川,我们要带晓丽去美国治疗,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即使倾家荡产都要保她性命的,算我求你,求你多陪陪我的女儿,他的心脏不能再受刺激了,绝对不能啊。”
不论早晚,他都是要出国的,这是父母替他安排好的人生,从小他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此时的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需要依靠父母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