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这样....
握着刀的手,为什么在发抖?那遍地的血.....那拿着长刀的青年!那周边环绕的血红煞气!
而躺着的那具尸体!
玉面狐温润的面庞上诸多表情一闪而过,恐惧...哀伤...愤怒等等等在他面上转瞬即逝的交替。手中的长刀已经握不住了,刀镡撞击在地面上,明晰的刀身反射出那血珠滚动的刀锋上,以及那清秀甚至有些阴柔的冰冷面庞。
他紧紧地抱住了师父的尸身,左手紧紧地堵住那胸前的大洞,可丝毫不见出血的程度有所缓解,鲜血透过指缝淌出。他的瞳孔微缩,一边徒劳的哭喊一边狂怒的吼叫。
忽然,他浑身一颤,阴冷的地煞之气不知为何骤然变得狂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陈云水的目光更冷峻了,极薄极长的刀锋悬在玉面狐的后颈,轻轻地点了点。
可仅仅是点了点,后颈便破开一道血痕,一滴血珠缓缓淌下。
空气中传来那个男人冰冷地声音:“想要报师父的仇?来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拿起刀。往这砍。”
从此以后,这就是玉面狐自己一人的噩梦。永远逃不开的噩梦。每当他拿起手中的刀对着空气奋力挥砍时,眼前浮现的总是那个男人有些阴柔的脸庞,与那毫不悲悯的眸子。
仇恨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相貌。曾经面角温润的他变得线条明晰,冰冷坚硬。
挥之不去的,是那柄名唤影斩的刀,刺穿师父的胸膛,又毫不怜悯的拧出一个血洞来的画面。
那一刻,他身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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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恐怖?”江侵月听完烽一本正经的描述后,半信半疑的问。
赵恒也觉得稀奇,在这凤阳城中生活了四十年,他咋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烽还是深深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噩梦般的场景依旧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那一条条的蝎子,那在空中爆开的黑色血液,就好像是凡人闯入了神的禁域,所遭来的天谴。
秋月白似乎听明白了是怎么个意思,轻声问道:“就是说,人们心底最恐惧的事情,最忘不掉的事情,会作为幻象呈现在现实中,对吗?”
烽点了点头,可那年盛夏之前,他也从未见过什么虎啊兽啊,怎么就会突然有一头老虎在他脑海中咆哮的呢?
“不管怎么样....”可赵恒话还没说完,就被烽的一声呼声给打断了。
“抱歉!”烽难以抗拒内心深层的恐惧,每当逼近这林子一步,脑中就会有数千头猛虎在咆哮,啸声绕梁,震耳欲聋。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步履蹒跚地慢步走去。
“烽....”赵恒还是有些担心烽,本想快步去追。却被江侵月拦下,她目光炯炯:“先让他自己想想吧。”
秋月白静静地揣摩着烽讲述当时的场景。她不认为他会信口胡诌,那就需要最冷静的心态去分析在永黯林中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这就是她平时的作风,确定了要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做好所有的功课,预测好所有的可能性!
十年一舞,一舞十年。
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才慢吞吞的开口:“永黯林或许会提取我们每个人心底的梦魇,来塑造最为可怕的幻境呈现在我们面前,能不能从幻境中解脱出来就只能看自身的意志力够不够强大。”
“而那些死去的孩子,或许是因为没能走出幻境暴死在了其中。烽只能用特例来形容他。”
“这件事情或大或小,或许是母亲的教鞭....”
听到这里,江侵月忽然回忆起女先生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体上所留下一道道的鞭痕,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痛得她吱哇乱叫。
“总而言之。”秋月白最后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
“如果不能克服过去的心魔,那就会和那些孩子一样。成为这些大树的养分。”她的目光如流火般绚烂,似乎有女王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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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这里吗?”秋月白对眼前的房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冷冷的环视四周,心说可真是猜中了呢。
她心中又感觉到一种没有来的烦躁:“人果然都是虚伪的....口口声声说不在意。”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味,丝毫不刺鼻。床前懒洋洋地种着几株名贵的花草,它们也懒洋洋的生长。
蓉锦被床边,是拆下来的粉红色的蚊帐。
而自己面前,是旋转的雪花木门。
这是令她魂牵梦萦的那间小屋!
嫩白的小臂上肌肉不断地起伏,额角青筋突出暴起。秋月白现在整个人都处在接近失控的边缘,如果稍稍有不顺心的事情,或许,她就会把那个女人拉出来!粉碎掉!
恰好,门外传来了急促暴躁的敲门声,似乎还夹杂着得意洋洋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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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要说十年前的教坊里,最皮却也最受宠爱的那位,当之无愧的是被女先生视为掌上明珠的江侵月大小姐。
可铁面无私的判官女先生才不会管是不是掌上明珠呢。
教鞭狠狠地落在了大小姐如白玉般无暇的背脊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疤痕,还刻着三字经文。
每逢大好的春日,就是教坊上下鸡飞狗跳的季节。原因很简单,两个女人,一个跑一个追,大小姐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空中飞舞漂浮,可教鞭也就是放松了一点点的力度继续抽打。
江侵月总能鼓捣出点好玩的,偷偷地在练剑时翻墙出去摘野果,或许是带着练舞的秋月白过河边蹚水摸鱼,甚至自制了一大堆的弹弓出去打鸟玩。
女先生恨铁不成钢,教鞭行动就开始了。
这个场景诸位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叹息一声继续自己做自己的。
而在墙边,还有个小小的身影在罚跪。
那是六岁的秋月白,因下河摸鱼而被罚在大太阳下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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