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被刀罡卷起,少年身在空中,似一条正渡龙门的鲤鱼,手脚齐发力,银白的刀身,当头劈下。少年咧嘴一笑,“我可不能死啊!萧姑娘还在等我呢。”
申福袖中飞出一支墨笔,只是笔尖蘸的不是墨水,而是朱砂。墨笔不大,与一个正常成年人的手掌齐高。申福提着墨笔,在少年身前大大写下一个‘敕’字,是正红行书。
一阵涟漪荡开。
陈清秋被击退两丈有余,他身体绷紧,又一次迈着急促的步伐,借着小巷的墙面,左腿发力,再一次高高跃起。横刀对着道士的脖子,借助余力,空中旋转一周,又一刀,斜向下劈来。
道士申福左手提笔,右手摊开一张空白黄纸,上行书有‘敕令’二字开头。再一阵涟漪荡开,陈清秋依旧连道袍都未摸到,又被震出去,只是这一回,嘴角带血。
站在云间的申福,放慢了语速,故作深沉的说道:“我也不想死啊,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是你去死了。”
既然打不过,说得再多都是借口。陈清秋小腿上的肌肉始终处于绷紧的状态,右手倒握住横刀,杵在地面上,艰难支撑自己。少年握着刀鞘的左手,忍着巨大的疼痛,轻轻抬起,慢慢擦拭去从自己嘴角流出的鲜血。不擦还好,这一擦,手背上与整个下半张脸都被鲜血给糊上。
本来处在少年身后的那柄桃木剑,申福二指一勾,对准陈清秋背后的神窍穴处,急如雷电。只是陈清秋朝左偏回避,桃木剑一剑刺在其右边大腿上,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望着被桃木剑钉在地上的少年,申福终于从云间走了下来。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依然用着故作深沉的声音,说道:“看来,最终活下来的人,还是贫道才对。死棋纵然是使劲全力,依然是一步死棋,能够掀起波澜,也只是能掀起波澜,不可能改变战局。”
少年低着头,忍着疼痛,微闭着眼,感受到申福从云上下来之后,干咳两声,嘴角带着艰涩的笑容。嘴里嘀咕着“一步,两步,三步......”
数到差不多的时候,迅猛冲出,少年咬着舌尖,前后脚踩在地上,顿时有两个大坑。
申福将两指握在掌中,桃木剑彻底贯穿陈清秋的大腿。巨大的疼痛感从腿上传来,少年忽然觉得右腿使不上劲来,滚在地上。
即使如此,少年依然嘴角咧着笑容,这并不打乱他的计划。
借着在地面滚动的后劲,陈清秋倒握横刀,身体旋转,与地面平行,体内灵府大开,剩余的灵气精华,尽数汇聚在横刀之上,站在近处,依稀能听见刀锋颤栗的声音。
此一招,刀滚龙壁!
这才是陈清秋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熟悉的杀招。之前那招从《十八楼》上学来的望江,其实陈清秋只是打算将道士赶到地面,谁知道申福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逼迫。
虽然望江式的目的没有达到,但申福最后从云上下来,这才是陈清秋嘴角挂笑的目的。一切的前奏,不过都是再为了最后这招刀滚龙壁所服务,这一刀,汇聚了陈清秋所有的心血。
麻木的右手,倒持着横刀,刀刃绽放出的无数刀罡,本是茫茫白色,随着汇聚更多的灵气精华转而成青色,最终由青转红。
道士再次祭出一道黄纸,依然用蘸着朱砂的墨笔写下隐语,只是如今黄纸被陈清秋一刀劈成两半。申福望着眼前少年郎,体内灵府也是大开,手上结出无数咒印,两个袖口,飞出漫天符箓。
符箓有爆炸的、有飞出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龙的、还有可召唤天雷的。但是这一切在陈清秋的刀前,具是一刀的事。
申福大手张开,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手掌向下盖去,整个人身体后仰,在空中掠过。
大都的某条不知名小巷的上空,织就了一张雷网,高高落下,将陈清秋网在地面。
申福从口中吹出一丝灵气,原本插在地上的桃木剑,摇摇晃晃又独自飞到空中,只是此刻,从一柄,变为十柄。
十柄深褐色的桃木剑,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由上至下,对准被雷网覆住的陈清秋。虽然被雷网巨大的压力,死死的压在地上,但陈清秋手中的刀丝毫不曾停下来,地上已然被横刀,凿出一道巨大鸿沟。
桃木剑从天上落下,陈清秋此刻好似秋后的蚂蚱,虽然手中的刀不曾停下,但就如申福所说,不过挣扎罢了。
重重一击,数十柄桃木剑刺在陈清秋身上,少年手中的刀,终于停了下来。
少年整个人倒在地上,雷网由宽收缩,逐渐将陈清秋捆了起来。身上其余九柄桃木剑,其实只是申福以灵气所化,虽然给予了陈清秋沉痛的一击,但插在他身上的,其实还是一柄桃木剑罢了。
只是这柄桃木剑,贯穿胸口。
申福站在远处,压低嗓音,说道:“青丝境和聚精境,始终不是一个等级的。”
此刻倒在地上的陈清秋,双眼闭着,就算是他想睁开,却也睁开不了。他实在是太累了,不光是身体上累,灵府内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少年觉得自己此刻只是一个有意识的空壳子罢了。
“要死了吗?”
陈清秋几乎是呼出这几个字的,听到这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申福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本无对错,只是贫道不想死,陛下也不想死。”
少年微微仰了下头,记起那个孩童最后在阔林里的话语,陈清秋最后以蚊子般的声音说道:“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家伙啊。”
此刻,秋风却有些。
......
两人的大战,将这条大都的不知名小巷毁的一无所有。得亏隔壁巷子的柳永,使法子,让整条巷子待在家中的百姓全都睡着,然后收进了一幅山河社稷图中。
庚辰环抱着双手,对柳永说道:“都这样了还不出手?”
柳永转过身,望着东门,左手握住右手,垂在身前,说道:“那边有人到了。”
随着庚辰望去,东门有个穿青衣的剑客,背上背着一个孩童,手里握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铁剑,嘴上反复念道,
“小清秋给爷撑住,小爷这就赶到,不准死了。”
孩童脸上,如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