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就这般突兀出现在陈清秋的面前,人自然只能是柳永。站在一旁的秦湘君虽然感到很诧异,但依旧恭敬说了声:“师兄好!”
柳永点了点头,转而对陈清秋说,“且随我来。”叫上陈清秋后,一起的,还有随他转战千里的那条土狗。
两个人,一条狗,就这般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河边总是会有两株柳树的,只是这都九月十五了,一株桂花反倒是开的正盛。柳永盯着那株桂花,说道:“莫要自误,以前你做过什么事我不管,不过之后你且另寻他处罢。这般地界,不是你这种小妖能够待的。”
说完,这株桂花变成了一个女子,缓缓走出。施了个万福,感恩道:“是小妖冒犯仙师,小妖谢过仙师不杀之恩。”
柳永摆了摆手,说道:“走吧。”话音落下,这位桂花精转身便消失在原地。倒是陈清秋,看的目瞪口呆。
随着柳永念了道法诀,之后这周遭时间仿佛凝固了起来,陈清秋觉得眼前天昏地暗,模糊得很。他仿佛直接就这么睡了过去,一双眼睛灰蒙蒙的。
柳永身旁的土狗幻作了人形,见此,他半开玩笑说道:“怎么你们这些妖龙都爱装成一条狗?”
这条土狗,自然是庚辰。
不过庚辰并没有理睬柳永这般恶趣味,反而看着已经沉睡过去的陈清秋说道:“我的确看不出他有什么长处?”
随后庚辰接着说道:“照我看来,他还不如外头那个抱铁剑的小家伙儿。”
柳永嗤笑道:“给你看点不一样的。”说完,单手结印,从陈清秋眼前扫过。虽然陈清秋目前依然在睡着的状态,不过双眼不在灰蒙蒙。那对眸子,逐渐有了图案。
“你果真不欺我。”
望着这对眸子,庚辰盯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眼角,竟多出两滴泪滴。“不好意思,进了点沙子。”
“以后劳烦了。”柳永说完也凭空消失,只在陈清秋手中留下一本《六经》。而庚辰独自一人,随着其口中吐出一口浊气之后,也变为了之前的形象。
不过眨眼功夫,陈清秋便醒了过来,只是此刻,已是天明。九月的汴梁城的早上,不同夏季,确是有些冷的,这也和陈清秋穿得不多有关系。
醒来之后,陈清秋只感觉昨夜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是梦了些什么全都记不得清楚了。如今看了一遍周围,虽然纳闷昨晚上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就睡着了?但手中多出一本《六经》,确实是意外之喜。
陈清秋虽说醒来之后发现柳永早已不在,但一番推敲,便知道这本《六经》当是柳先生留给他自己的。越想陈清秋觉得越是对不住柳永,但目前,这本《六经》解决了陈清秋大问题。
《六经》开篇先解释儒家经义,不过这些陈清秋看不懂,只是粗略扫过,不过是认识了一些之乎者也。一直读到天地有灵气始,陈清秋才细读起来。
人天生本无窍穴,哪怕是妖也一样。只因向天地求索,逐步窃取天地灵气冲破了自身的窍穴,才得以修炼并且逐渐提升自身潜力,得以‘一力降十会’。有儒家至圣曾说过:“人心不足蛇吞象”,所以修士一途,贪婪窃取,可窍穴容不得大量的天地灵气,故此,有先人于体内开辟灵府。可多年以来,山河修士出现有记载的共有三十七类灵府,其中三十六品被尊为仙家府邸。剩下一类便是普通修士的类如一个聚宝盆般的灵府,最为常见。自结成灵府后,才可真正算是脱离武夫范畴。
再往下读,讲到了儒家读书人的‘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儒家修炼,不再仅仅是借取天地间混乱之气,而是有选择的吸收至刚至阳的刚正浩然之气。因为人间的大义大德造就天地之间的这类浩然长存气,才使得儒家先贤信奉那般——“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行径。如前朝西明皇朝最后一任昭烈帝,面对有外族入侵,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何其壮哉!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讲到底,最简单的表现还是刚正不阿,宁死不屈。所以儒家先贤孟夫子称这般为浩然之气。
可惜,陈清秋这般老油子却暂时领会不到其中玄妙。再继续读下去,陈清秋觉得这书虽然不错,可讲的颇杂。介于目前冻得难受,还是先回大杂院,再从长计议。
当他走了一段时间才发觉,原来自己身边还跟了一条狗,昨天和柳先生一起的那条。陈清秋一步一步向庚辰走去,庚辰目前又不能在陈清秋身前现身,因此见状,一步一步后退。
而陈清秋见这狗子好像有些怕自己,突然提速,一把将庚辰抱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柳先生可真是大意,怎么把你这般落在了此地?”但是又转念一想,柳先生应该不是这般丢三落四之人,嘀咕道:“嗯,也有可能是你半路独自跟着柳先生的,所以先生没带上你。算了,我陈清秋做回善事,领你回去罢。”
听闻此言,被陈清秋抱在怀中的庚辰恨不得变回真身,一抓把陈清秋拍在地上摩擦。
小二楼的下人们虽然有些诧异陈清秋带回一条狗,可毕竟也只是一条狗。也没人寻陈清秋的不是,当然,就算是找事陈清秋也不理会的。
如今有了《六经》,陈清秋还在乎这些作甚?他此刻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六经》里。更甚一些,陈清秋幻想起来自己一朝得道,独步山河。可这飘飘然的表现在庚辰眼中,仿佛像看见了一个白痴一般。
可小人得志,不就是猖狂吗?
回到杂院之后,也算是陈清秋有心,去后厨寻了些残食又找了个碗。然庚辰这般大妖,还在乎这些凡食?一脚就将陈清秋辛苦寻来的饭碗踢开,故作高傲。陈清秋也不恼,只当是畜生呆傻。将洒落的饭食以扫帚扫好又盛在碗里之后再不管庚辰作妖,回到炕上研习自个儿刚得来的《六经》。
确实有意思,这一天别的事情没做,陈清秋已将《六经》读去大半。修习之事,确实不容易。首先纳气境界,先得向天地索求灵气用以自身修炼。因此第一重修习便是吐纳之法。
吐纳有讲究,不过三教修士同山河野修又不都相同,譬如儒教讲究七出五进。而这本《六经》上讲的,便是此法。
一口气慢慢吸七次,每一次撞在窍穴上,暗合有北斗七星之法。七次之间,第四口量最足,暗合文曲之道。一口气吸尽后,会感受到窍穴被疯狂冲击,效果甚者,体内血液循环加速,皮肤表面清晰可见点点鲜血。
之后吐出浊气,同理分五次吐出。每一次吐出,再一次以凡浊之气刺激窍穴,其中道理暗合天地五行奥妙,玄之又玄。
陈清秋正襟危坐,双手摊在神阙穴。大杂院此刻安静的可怕,躺在院子的庚辰能够清楚的听到屋内陈清秋吐纳声音,吸气声如洪钟,出口仿佛泄洪。
当一道道天地灵气被纳入体内,陈清秋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悄然改变,最直观的就是,以前落下的伤痕,现如今正慢慢褪去。至此处,陈清秋感慨山上仙人果真是不一样。
尝到了一丝甜头的陈清秋,欲继续下去。只是这般再吐纳,已经感受不了带来的改变。屋外的庚辰悄悄说了声“笨蛋”。
复翻书,陈清秋一敲脑袋,原来这窍穴并不只是一处。这般体会过后,对于修炼前三境陈清秋便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一夜下来,陈清秋觉得整个人怕已是瘦了好几斤。炕上被子,早已被汗水湿透。清晨的小二楼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无数的小厮是等不到太阳升起,便该起床的。
不过这几日陈清秋却是自由,黄宝君也暂未给他安排别的活儿。推开了只有自己一人的大杂院房门,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陈清秋反倒是被呛得咳嗽。庚辰见他这般模样,细细审视,陈清秋骨如精铁,肤似凝霜,这边算是踏过了修士第一境,可依旧,还只算是个武夫。
修士第一境不难入,一般而言,普通人只要得到有法决,三五日便可。寻常武夫,刻苦用心些,有高人指点,不用法决有个八年十载,怎么也能踏入。
只是陈清秋这一夜破境,确实和他的天赋根骨,不大相符合。
大杂院的水缸内早就没有了水,所以陈清秋想洗个脸,用柳枝刷个牙便得先去河边打水。正当他猛然踏出第一步,却发现这一步踏出二米远,比寻常步伐,大了好一些。险些没有站稳的陈清秋,死死的盯着自己双腿,感到不可思议。
陈清秋心想,难不成自个儿已踏入正途?转过头来,视线所及,可清晰可见自己那身已经脱下放在炕上的旧衣服。
这可不就是纳气之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