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一小丫鬟匆匆走来,凑到孟曦身边,“夫人请县主去前厅,永乐郡主来了。”
“你说谁?永乐郡主?东宫的小郡主?”孟曦有些惊讶,永乐郡主怎么会来?
“永乐郡主来了?”
“东宫的小郡主怎么会离宫?”
“永乐郡主竟然来了侯府?”
“侯府邀请了她吗?”
“不像啊,你瞧昭宁县主的反应……”
……
闺秀们闻言,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既是永乐郡主来了,诸位就随本县主一起去迎接吧!莫要怠慢了。”孟曦道,明明年纪不大,气势却拿捏的足足的。
闺秀们自然没有不应的,一齐跟着孟曦往前厅而去。
……
宁西侯府前厅——
一小小的女孩端坐在上位,瞧着模样不过八九岁,宁西侯夫人坐在其侧,往下,左右依次落座的是前来赴宴的夫人们,小辈们则各自站在自家长辈的后侧。
“昭宁给郡主见礼。”孟曦携着一群闺秀给上位的女孩请安。
“不必多礼,永乐是小辈,县主和诸位小姐这般,倒叫永乐不好意思了。”永乐郡主阜怡轻轻一笑。
是啊,细数现在请安的诸位闺秀,都是和太子一辈的。
再看看先一步来前厅的陆长茵,她也算是永乐郡主的小姨呢!可是两人也只差了不到四岁。
但,谁又真的敢和永乐郡主论长幼辈分呢?对于永乐郡主的话,不过一笑置之,然后继续做全礼数罢了。
在座的宁西侯夫人和季夫人皆是二品的诰命,是现下一群官眷中品阶最高的,皇家郡主的品阶也是二品,可宁西侯夫人和季夫人在永乐郡主面前就得退一步,谁叫永乐郡主姓阜呢?
“礼不可废。”孟曦缓缓道,“先前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昭宁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
“父君曾说宁西侯府的昭宁县主最是温柔知礼,如今瞧来,半点不假。”永乐郡主用俏皮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在座的夫人闺秀脸色俱变。
众人的目光在宁西侯夫人和昭宁县主来回打转,心里皆在思忖着什么。
太子殿下有此言,意在如何?
前厅霎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太子殿下谬赞,昭宁愧不敢当。”良久,孟曦才说出这样一句话,细听,她的声音还在打颤。
生在宁西侯府这样的人家,女孩们总是要成熟的早些,孟曦也不例外,虽然才满十岁,可是孟曦很清楚永乐郡主的这一番话将会对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可能唯一没什么感觉的只有夕婧了,夕婧还想,这太子殿下还挺会看人的,昭宁县主给她的感觉也是温柔,至于知礼,先前给昭宁县主行礼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看昭宁县主给永乐郡主请安,顿觉昭宁县主是真的知礼,瞧着是柔柔的屈身,昭宁县主却十分稳当,仪态极佳,而她却生怕屈身下去时就跌倒了。
再看人家的言语,周到的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听着也舒服。
……
气氛诡异,夕婧再是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也发觉了刚刚永乐郡主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永乐郡主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还称赞宁西侯府的点心可口。
在永乐郡主无辜的眼神下,孟曦脸色有些惨白,她缓步走到宁西侯夫人处,低声唤了声:“母亲。”
宁西侯夫人以眼神安慰孟曦,而后对永乐郡主道:“承蒙殿下看得起曦儿,臣妇代曦儿谢殿下厚爱,还望郡主传达臣妇的心意。”
“这是自然,夫人心意,永乐定会禀明父君。”
“多谢郡主。”宁西侯夫人谢完永乐郡主,又对站在一旁的阮筱岚吩咐道,“日头上来了,你且去看看,席面可备好了?”
……
宴席很快开宴了,只是不论再可口的食物,似乎都食之无味。
心中装着事,哪儿能吃得好呢?
用完午宴,永乐郡主就告辞了,似乎她的到来,就只是为了说一句:父君曾说宁西侯府的昭宁县主最是温柔知礼,如今瞧来,半点不假。
涉及昭宁县主的闺誉,惹得众人心生猜测,让昭宁县主的生辰过得不愉快。
午席后,宁西侯府备了茶点,而一众闺秀们,又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
夕婧和谢夕娴原就是生面孔,便是最先认识的季萌,也实在不算相熟,且季萌父亲是当朝左相,围着季萌攀谈的闺秀也多,谢家两姐妹竟也插不过去与其闲谈。
而这边沾亲带故的葛檀月亦有一众交好的闺中姐妹,闺秀们平日都拘在府宅中,能聚在一起不容易,都聊得很尽兴,一时间,葛檀月也顾不上谢家姐妹。
这下,便只能两姐妹自娱自乐了。
“五妹妹,你瞧瞧,那位钱小姐怎么样?”谢夕娴突然神秘的凑到夕婧身边耳语。
夕婧知道,她说的是钱和汐。
“怎么突然这么问?钱小姐怎么了?”夕婧不解。
谢夕娴顿了一下,把声音压的更低了:“我听祖母院里传的,祖母有意和钱家结亲,就我们这辈。”
夕婧眨巴了一下眼,祖母是钱家女,二婶娘也是出身钱家,到他们这一辈,又要结亲?
见夕婧不说话,谢夕娴以为是她年纪太小,不懂这些,也有些没了兴致,就只是看着钱和汐的方向,若有所思。
若钱家和谢家真的结亲,那人选会是钱和汐吗?
而谢家的又会是谁呢?
……
“二小姐、五小姐。”是葛氏身边的穗云。
穗云的神情有些莫名,压低了声音:“夫人请两位小姐去客院,雍邑伯爵夫人和赵三小姐也在。”
“……”两姐妹对视一眼,赵丝旂告状去了?
……
客院里,见夕婧一行人来了,站在雍邑伯爵夫人身旁的赵丝旂狠狠地盯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缩了缩肩,十足的怯弱模样。
葛氏和雍邑伯爵夫人分坐在八仙桌两侧,二者都神色平平,瞧不出情绪。
“母亲。”
“雍邑伯爵夫人。
行完礼,两姐妹便走到葛氏身边。
“谢夫人啊,既然娴姐儿和婧姐儿都到了,那便请你给我雍邑伯爵府一个解释吧。”雍邑伯爵夫人道。
葛氏闻言,侧眼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两个女孩,不紧不慢地开口:“婧儿,赵三小姐说你辱雍邑伯爵府子嗣稀薄,咒雍邑伯爵府不得圣恩,可有此事?”
“大伯母,绝无此事,五妹妹她——”谢夕娴急急开口解释。
“我问你了?”葛氏冷冷扫了谢夕娴一眼。
“是……娴儿多言……”谢夕娴被吓住了,不敢再开口。
“母亲,赵三小姐……所言非真。”夕婧垂眉答到,身子紧绷,有些摸不清葛氏的态度。
她是葛氏的嫡亲女儿,葛氏会护着她吧?
“哦?”葛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当时诸位小姐皆在场,谢五小姐还想如何狡辩?”赵丝旂插话。
“既如此,赵三小姐不妨说说,婧儿是如何辱咒你雍邑伯爵府的?”葛氏看着赵丝旂,眼中的压迫毫不掩饰。
“谢夫人既发了话,旂儿,你就说说看,别怕,有娘给你做主。”
雍邑伯爵夫人一边温柔说着,一边微微坐直身子,替赵丝旂挡了挡葛氏的目光,一派护犊子的模样。
“是。”赵丝旂福了福身,声音有些哽咽,语气里满满的委屈,“谢五小姐说她和谢二小姐是一府姐妹,本该同仇敌忾,故而在一众闺秀面前替谢二小姐出头,这是欺负我雍邑伯爵府子嗣稀薄,旂儿独自一人,没有姐妹可以护着旂儿。而后谢五小姐又讽刺我雍邑伯爵府不得圣恩,说我身为雍邑伯爵府嫡房唯一的小姐,竟得不到一个县主的封号,比不得昭宁县主。”
赵丝旂说完就开始抹眼泪。
闻言,雍邑伯爵夫人面色不变,底下的手却紧了紧,这个赵丝旂,平日半点不显,这一开口,竟是妄想要县主封号。
呵,胃口挺大!
这边谢夕娴听完赵丝旂这一番添油加醋的“告状”,神色一变,就要上前争论,却忌惮着葛氏,生生忍了下来。
“原来如此。”葛氏一直绷着的神情稍稍一松,“赵三小姐先前在伯夫人面前哭的好不委屈,一直说婧儿辱咒雍邑伯爵府,但对婧儿的言语却没提分毫,本夫人还以为真的是婧儿言语无状,冒犯了伯爵府,如今听来,似是赵三小姐小题大做了。”
“夫人怎说我小题大做?明明……”赵丝旂红着眼睛质问。
“旂儿。”雍邑伯爵夫人开口打断了她,语气有些冷。
“娘?”赵丝旂皱着眉头,似是不解雍邑伯爵夫人为何拦了她的话头。
“谢夫人,旂儿心思敏感,却是极为护短的,本夫人知道,谢五小姐并非有意,此事原是是旂儿多想了,不过谢五小姐的话也确确实实揭了雍邑伯爵府的短,刺着了旂儿,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依本夫人看,谢五小姐初回谢府,谢夫人怕是得多费些心思教教谢五小姐赴宴的规矩,今日是刺着了旂儿,来日,若是无心之言被皇亲国戚误会成另一个意思,那就不好了,谢夫人,您说是吗?”
葛氏深深地看了一眼雍邑伯爵夫人,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笑意,“雍邑伯爵夫人说的是,婧儿,可听见了?日后要切记谨言慎行。”
“是,女儿知道了。”夕婧迅速看了端坐的两位妇人,有些没回过神,明明开始还是很紧张的气氛,怎么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时,雍邑伯爵夫人的一丫鬟走进客院,附耳对雍邑伯爵夫人说了什么。
夕婧只零星听见“簪子”“珠花”什么的。
听完,雍邑伯爵夫人看向谢夕娴:“谢二小姐,丫鬟给本夫人说了,你和旂儿起口角,是因为相似的珠花,因为府上只有旂儿一个女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娇宠了些,她性子跋扈不懂事,言语冒犯了谢二小姐,本夫人就在这儿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夫人,使不得!夫人您言重了,一切说开了就好。夫人您给娴儿一个小辈赔不是,这不是在折煞娴儿吗?娴儿万万担当不起。”
谢夕娴没想到,到最后是雍邑伯爵夫人给她道歉。但她好歹也是谢府出来的女儿,知道尊卑礼数,她哪能真的让雍邑伯爵夫人,堂堂的三品诰命夫人给她一个小辈赔不是?
……
雍邑伯爵夫人和赵丝旂没久留,未用晚宴就离开了宁西侯府。
马车上——
“好,很好,赵丝旂,你长本事了,套都下到本夫人这里来了!以前竟未瞧出你有这些心思!”雍邑伯爵夫人一巴掌扇到了赵丝旂脸上,极力压着怒气。
“母亲!”赵丝旂捂着脸歪头冷笑,“雍邑伯爵府没有嫡系男丁,世子之位圣上是不会给的了,母亲这是连一个县主的封号都不给赵家争取一个吗?”
“啪!”雍邑伯爵夫人扬手,朝着赵丝旂的脸狠狠地扇了下去。
“赵丝旂,你听着,县主的封号,本夫人就是求着皇后娘娘追封璇儿,也绝不会让你得了去!”
赵丝璇,赵家早夭的大小姐,雍邑伯爵夫人的嫡亲女儿。
赵丝旂捂着脸,神色突然平静了下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垂着的眼眸越发凌厉。
她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赵丝璇一个死人,还想和她争县主的封号?
做梦!
王有婌!
你去母留子,害死了我娘,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
晚宴后,葛氏携着两姐妹前去告辞,期间,宁西侯夫人看葛氏的眼神有些深意,但葛氏并未注意到。
马车上,葛氏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疲态。
“大伯母?”谢夕娴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她知道,今日若没有葛氏在,她还不知要受雍邑伯爵夫人多少羞辱,虽然她平时和葛氏关系冷淡,但她心中还是存了一份感激的。
“我没事,倒是你们两个,今日和雍邑伯爵府赵家起冲突,你们祖母那儿还得有个交代才行。”
“……娘,祖母,祖母怎么会知道?”夕婧不解。
闻言,葛氏只是笑笑,未作解释。
但凡谢老夫人想知道的事,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回府后,祖母可能会责罚你们,或许还有我。记着,要顺着她,万万不可不可做出以卑辱尊之事。”葛氏叮嘱到。
“女儿记住了。”夕婧应到。
谢夕娴没有开口,她原以为母亲怕祖母,可葛氏是不怕的,因为葛氏是谢家主母,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祖母瞧着和蔼,真的那么令人害怕吗?
就半点忤逆不得?
……
谢夕娴不知道,当初谢老夫人带着一家子人奉旨入京,若没有点雷霆手段,谢家如何在京城立足?
且看当初她把嫡亲女儿送入深宫中侍君,就可晓得这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主。
葛氏和慕氏是做人儿媳妇的,若说害怕倒是太过了,这更多的是一种敬畏之情,而这种情感,也深深流淌在谢夕娴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