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媛的事,葛氏没有多管,倒是忙着替夕婧安排。
短短两日,便安排好了各种夫子对夕婧进行教习。
孙夫子依旧教礼仪,又托姚夫子一同教古琴,另请了江夫子教书画,何夫子教诗书,然后再跟着葛氏学女红、棋艺、茶艺和插花等等。
夕婧得知后,只得感慨,这和前世的学习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是把语、数、英、理、化、生、政、史、地换成了琴、棋、书、画、诗、礼、女红、茶艺、插花罢了。
而且时间安排的还像模像样,一科学习半个时辰,每科中间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当然,葛氏找的夫子,在谢老夫人的主持下,自然不会只教夕婧一人,连带着谢家三小姐三房庶女谢夕姝、四小姐长房庶女谢夕婉、六姑娘四房嫡女谢夕嫣和七姑娘五房嫡女谢夕嫀一起。
还在谢府中专门腾了一处院子供姐儿们学习。
为了方便,一直住在谢宅的谢夕嫣也被接到了谢府,住的院子依例称为“嫣苑”。
其他的姐儿只用上四个夫子的课,长房的夕婧和谢夕婉还要跟着葛氏多学一些。
学习了两日后,几个姐儿私下里连连吐苦水,也就夕婧,早已习惯了前世高三的强度,觉得现在的学习并未太累。
不过学的都是基本没怎么接触过的东西,毫无意外的,夕婧是几个姐儿中学的最差的一个。
而现实也告诉了夕婧一个道理——前世的学霸也能是今世的学渣。
也就诗书一科,夕婧前世喜读诗文,倒不落其他姐妹多少。
再有就是书法,夕婧觉得自己在写毛笔字上还是有一定天赋的,仅仅写了几天的字,字体便已经有模有样,尚能拿得出手。
在江夫子的建议下,夕婧开始练起了楷书,其实夕婧更倾向于行书,前世她的字体就是行书,她喜欢将自己面上的内敛转变为字体上的自在舒畅。
自她有记忆起,便是在福利院生活,福利院的人都要她乖,不要吵闹,在大人的告诫下,她变得乖巧,不哭不闹,成了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倒落得个没什么玩伴的下场,也没人要收养她……
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再后来,上了学,自己一个孤儿在班级里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在日复一日的自卑下,她更加收敛自己,再后来遇到校园霸凌,被欺负怕了,更是不再有一丝丝锋芒……
……
夕婧原以为就这样平静的学下去,或许久而久之,紫鸢去世的那份悲怆也能渐渐变淡。
不料没两天,谢府便热闹起来。
起因是宁西侯府夫人登门,目的是为了给昭宁县主说个亲,说亲的对象就是谢家的嫡长房嫡长子——谢千杭。
当然,这名义上只是两家交情的走动。
“你说什么?侯夫人来说大哥哥的亲?”谢夕婉惊讶。
一刻钟的休息时间,谢夕嫀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姐妹们分享。
“侯夫人想把县主姐姐嫁给大哥哥吗?”谢夕嫣有些懵懂地开口。
“这,太早了吧!”谢夕姝道,昭宁县主才十岁啊。
“也不算太早吧。”谢夕婉接话。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哎,你们不要说出去,祖母说了,这消息不能传出谢府。”谢夕嫀这时才有一丝丝泄露的后怕。
“知道了。”几姐妹应到。
得知这一消息,夕婧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谢千杭今年十五,昭宁县主才过了十岁生辰,长辈们竟然就开始说亲了?
在这个封建的国度,成亲果然很早……
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会娶得昭宁县主为妻吗?
他在松岭书院里,知道这一消息吗?
……
宁西侯夫人带着孟家二夫人在慈安堂坐了一上午,谢老夫人为主,葛氏和慕氏作陪。
不知道几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最后谢老夫人算是半应下了,只说还要问过孙子的意见,过几天再回复。
谢老夫人吩咐过此事暂时不得外传张扬,可哪里瞒得住?接连两日,都有不少夫人们借着人情往来的名头登府打听消息。
……
在松岭书院的谢千杭得知这一消息时,已是结业考考完,是他的小厮阿牧传的消息。
“真有此事?”谢千杭不敢相信。
“是,不过县主年纪小,公子也还没弱冠,两家也就口头一说,还是要问过公子的意见。”阿牧说。
谢千杭是见过孟曦的,那时还小,他好像才十岁吧,葛氏带着他进宫给柔昭仪娘娘请安,巧的是,那一天宁西侯府那边,宁西侯夫人也带着昭宁县主进宫给端修容娘娘请安。
他们是在萧皇后的凤栖宫碰面的。
那时孟曦小的很,安安静静地站在宁西侯夫人旁边,但复杂的稽首礼却行的有模有样,还惹得萧皇后夸赞宁西侯夫人教女有方。
倒是不想长大后,两人还有这做夫妻的缘分。
……
又过了两日,结业考成绩下来了,谢千杭以课业第一的成绩顺利结业。
“可以啊,伯舟,又是第一,不愧是状元郎的孙子!”孟昅(jié)揽着谢千杭的脖子,打趣道。
孟昅是宁西侯府二房的嫡长子,在家中行二,他这一辈,宁西侯府的嫡子除了宁西侯世子孟晀也就只有他了。
显然,圣上对宁西侯府的冷淡和防备已经让宁西侯起了心思,慢慢让家族子弟学着走科举这条路,长房嫡长子要承袭爵位便罢了,而孟昅这个二房嫡长子就是个开始!
孟昅也争气,他打趣谢千杭得了第一,自己却也紧随其后,捞了个第二。
“放开!”谢千杭无奈,掀下孟昅的手臂,“你不收东西的吗?”
“收什么东西啊,我听说,你要娶我三妹妹?”
“胡说什么?没影的事,也不怕坏了你妹妹的闺誉!”
“这里就我们两人,你怕什么?”孟昅毫不在意地说到,“我跟你说,要娶我三妹妹,可有的你费心思,我大姐姐早夭,大哥失了双生妹妹,一直伤心,好不容易等到我三妹妹出生,大哥的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了,要不是成了亲,有大嫂分担注意力,还不定接下来会宠成什么样子呢……”
最后孟昅总结道:“想娶我三妹妹,先想想怎么过了我大哥那一关吧!”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回府,今夜,学院宿舍可不留人!”谢千杭说道。
孟昅想的简单,他却在想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昭宁县主才十岁,再想早早定下亲事,宁西侯夫人也不该这样急切才对。
再说,谢家并非勋贵之家,人家侯府凭什么看上谢家?就算是顾及圣上忌惮武将,不敢将昭宁县主往高了嫁,但谢家不比孟家,他亦身无功名,一个县主这般低嫁,宁西侯府的颜面上也不好看。
门不当户不对的,宁西侯府这是想要干什么呢?
这般作态,倒像是急着要把昭宁县主塞出去一样……
……
夜幕初垂,慈安堂——
“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起来,起来!”谢老夫人笑着,“湫沫,你快去吩咐准备上晚膳!”
“夕婧见过大哥哥。”夕婧起身对谢千杭行顿首礼。
“小妹快快请起。”谢千杭伸手扶起夕婧。
夕婧回来那一日,葛氏便让阿牧传了口信,得知病愈归府的嫡亲妹妹回来了,谢千杭是既激动又好奇,如今终于得见了。
女孩堪堪到他的胸口处,肌肤柔光细腻,眉眼弯弯,一双凤眼纯澈晶莹,头发半挽,簪了一只样式简单的檀木簪,剩下的一半如瀑散下,女孩身着白色罗裙,罗裙带纱,更添仙灵飘逸之感。
或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孩在白衣下显得太过消瘦了。
他想起了今天孟昅的话,在心里冷哼了一下,又不是只孟晀有嫡亲妹妹可以宠。
他家还有小妹能宠呢!
……
谢千杭打量着夕婧,夕婧亦是打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哥哥,和谢千柯不同,谢千杭虽然才十五岁,但夕婧粗略一看,估摸着谢千杭已经有一米七了。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她估摸自己有一米三,而她若要看谢千杭,得仰着脖子看,怪难受的。
再说谢千杭的模样,瞧着也比较成熟,让人有种踏实感。
谢千杭较之夕婧,倒是更像葛氏几分,尤其是那眉和眼,让一位少年显得亲切,而非严肃得让人心生畏惧。
……
简单闲聊了几句,便有丫鬟来传,晚膳好了。
这顿晚膳是谢老夫人专门替谢千杭准备的,只谢老夫人、葛氏,谢千杭和夕婧四人用膳。
用完膳,夕婧回了婧苑,葛氏和谢千杭还留在慈安堂,她知道,他们这是要商量谢千杭和昭宁县主的亲事。
她也了解到了,这里的女孩,像谢夕妍一般,及笄了才说亲是常态,再早一点也就及笄前,十四岁左右说亲,再要么就是订的娃娃亲,且说亲讲究门当户对,显然,宁西侯夫人这一次上门说亲,极其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
……
夕婧她们是学六日,休沐一日,这一日正好到了休沐日。
这一日,府中的几个姐妹都聚到了锦池的凉亭,连一直待嫁闺中的谢夕妍都出来了。
起因是谢夕娴在凉亭编花环,勾起了底下几个妹妹的兴趣,都来凉亭找谢夕娴想学编花环,于是,谢夕娴像个小大人一般,教得很起劲,底下几个小的也学得很是认真。
没有编花环的谢夕妍和夕婧坐在一旁,吃着可口的水果点心,今日府里做了莲叶羹、紫米卷和冰蜜酥酪,都是夕婧喜欢吃的,还有刚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寒瓜,也就是西瓜。
夕婧没想到,之前还嫌弃庶女,不愿与之一同学习的谢夕娴,现在竟能这么有耐心地教妹妹们编花环,不论嫡庶!
……
谢千杭出了杭院,远远就瞧见自家一群妹妹们在锦池玩耍。
“公子。”见谢千杭出神,他的丫鬟笕(jiǎn)竹唤到。
“走吧。”
与昭宁县主的亲事,他给谢老夫人说他要考虑三日,现在便是要去给个答复。
那一晚,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为什么宁西侯府急着和谢家结亲。
原来,是昭宁县主惹了太子的眼。
哦,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昭宁县主背后的孟家,宁西侯手上的五万边关大军惹了太子的眼。
如今的太子妃陆氏,母家成邑伯府陆家已经落魄。
而太子侧妃萧氏,闺名萧薇,萧家嫡长女,萧皇后的人,是圣上指名赐给太子的,萧皇后夫唱妇随,懿旨赐婚,太子不敢怠慢却也不敢太过上心。
萧家是不可能为太子所用的,所以萧侧妃在太子那儿就等于是一颗废棋。
如今的东宫,太子的侍妾不算少,但其母家能真正在朝堂上协助太子的却寥寥无几。
现下还空着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太子自然要好好谋划,这便看中了宁西侯府孟家。
圣上忌惮武将,但太子却需要武将的势力。
如今朝中的武将势力分别以宁西侯孟家、宁北侯夏家、青邑伯阮家为首。
阮家未有适合的女儿,夏家倒是有一女,宁北侯夏弥的嫡女夏雪蕊,一直跟着宁北侯在北部边关,年十四。
可问题是,太子不敢纳人入府啊。
太子之所以挑中昭宁县主,是因为昭宁县主只有十岁,若要入东宫,还要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太子逐步减轻圣上的忌惮了。
而且现在青邑伯府阮家这一辈唯一的直系嫡女阮筱岚顶着承德帝巨大的压力,嫁到了宁西侯府,所以让昭宁县主成为太子侧妃,阮家也会间接为太子所用。
要是换成夏雪蕊,圣上只会对太子忌惮的更深。
要知道现在的宁北侯的手上有整整十万大军在戍守北疆。
宁西侯和宁北侯哪个更为承德帝忌惮不言而喻。
虽说早早立了太子,可承德帝因为顾皇后的事对这个长子没有多少喜爱,他可以立太子,可以让太子继承他的江山,可如今他还好好坐在龙椅上,自己的儿子就迫不及待地在朝堂上拉帮结派,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也是每一位皇帝不能容忍且为之忌惮的。
宁西侯府孟家不欲和太子有牵扯,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想早早地替昭宁县主说一门亲事,这寻来寻去,便看上了谢家,看上了他谢千杭。
……
慈安堂——
“给祖母请安。”
“杭哥儿来了,快坐。”谢老夫人正在看佛经,见谢千杭来了,便让丫鬟收了佛经。
谢千杭刚坐下,得了他消息的葛氏也来了。
“杭哥儿,祖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祖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祖母,千杭深知其中厉害关系,但千杭愿意娶昭宁县主为妻。”
他要娶昭宁县主为妻,必然得罪太子,不过这样的事背后的关系千丝万缕,他得罪一人,定能交好他人,他倒不信,太子能只手遮天,他小心防着就是。
葛氏想说点什么却被谢老夫人抢先一步。
“也罢,你既已拿定了主意,祖母便去答复宁西侯府。”
“有劳祖母了。”
接着祖孙俩又简单聊了几句。
葛氏来了半天,没插上一句话,和谢千杭离开慈安堂的时候不免有些不快:“你也太急了些,太子那边……”
“娘!”谢千杭的语气带着无奈,“儿子只是想,若是与儿子共度余生的人是昭宁县主,挺好!至于太子那边,娘不用担心,有陛下在,太子的手应该还伸不了那么长,我们小心些就是了。”
“罢了罢了,为娘是管不了你了,你要娶便娶吧。对了,先前你舅舅差人送了两套上好的湖笔过来,为娘已经派人给了你小妹一套了,另一套还在为娘那儿,一会儿就让人拿来给你。”
“谢谢娘。”
……
夕婧是回到婧苑才看到葛氏送来的湖笔,同时看到的,还有回府的左依。
左依个子高,夕婧瞧着她大概接近一米七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一米三左右的个头,默默叹气。
她把林妈妈当长辈,不怎么会麻烦林妈妈做事,婧苑其他的丫鬟也不过和她一般年纪,高也高不到她哪里去,这个左依,便是她前世活了近十八年,瞧着对方这么高个身段,她也不怎么敢使唤。
林妈妈建议说给左依重新赐个名,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婧苑的人了。
夕婧想了想,觉得不妥,毕竟左依虽然现在在府里当了管事娘子,管着田庄的事宜,但她以前就是婧苑的人,而且葛氏也同她讲过左依的故事,改名怕是会惹一阵议论,
可不料左依闻言自己请求夕婧重新赐名。
拗不过,夕婧便替她换了一字,叫作左鸢。
林妈妈告诉夕婧,下人换主子,新主子是一定要重新赐名的,这代表着新主子对下人的认可。
虽然左鸢本就是婧苑的人,但毕竟情况特殊。
葛氏让左鸢继续来照顾夕婧,一是看在左鸢年纪大些,做事更加稳妥,同时也是因为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用着放心。
但左鸢的存在更多的是来给婧苑稳局面的,她到底在府里担着职,并不清闲,又是成了亲的,每晚都要回去,故而在婧苑也没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