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没有答应,他起身欲走,可却终究站在了原地。
一个人在他转身的刹那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刹那间,十三的剑也已十分迅捷且精准的横放在了那人的咽喉。剑刃切开了他的肌肤,点点血迹从血线中渗出。
“别误会,开个玩笑而已。”那人一笑,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比划在脖颈出的剑锋。此人满脸病容,肤色苍白全然不似活人,脸颊消瘦却狭长,如同一弧弯月,头发披散,身着丧服,显得十分诡异。
当然,最令人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
一对眼珠子见不到眼白,瞳孔也不似常人一般的漆黑,整个眼球都被一层灰蒙蒙的眼翳所覆盖。
十三不语,一双眼睛冷漠的盯着下方的剑以及剑锋上支棱出的两根手指。正是这两根手指接下了他的剑也救了男人的命。
随后,他又望向三天,那两根手指是属于他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空手接白刃的胆量,十三的剑虽已钝,但想要切断一个人的手指,却还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他不能杀。”三天说道,说话间,手指已从剑刃上撤离,而十三也将剑归于鞘中。“开封的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去杀,唯独他,你连一根汗毛也不应碰。”
“一顿饭,一条命,从此你我互不相欠。”十三说道“我对你要见的人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下去。”
他人已走至楼梯,就要下楼,却见一人刚好正往楼上走来。
楼道很宽,即使两名成年男子并行,也不会觉得拥挤。但这个人,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具移动的小山,在站立在楼梯口的那一刻,也将楼道的空间占去大半。
楼梯还有空间余下,但剩余的空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足以容纳下一人通过的。
十三只好站着等待。
“咚——咚——”
沉闷而沉重。
好似硬物撞击着木板,当男人脚踏在楼梯上的那一刻,似乎整间酒楼都开始抖动。男人的步伐十分缓慢,一步一步踩在木制的楼梯间,楼梯“嘎吱”的响,仿佛随时都会因不堪其重而垮塌。
随着男人的一步步靠近,十三也逐渐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容。
男人的脸也和他的身体一般,被结实的肉堆满,嘴巴扁平,额头宽阔,眼睛似乎已找不出来。因为左眼已眯成了缝,而右眼处却是一道十字架。
瞧不清年龄,十三觉得他已过不惑之年,但男人的长相总会让人以为其实际年龄应该比外貌年龄更年轻一些。
当十三清晰见清男人的容貌时,男人也已走近十三身边。十三向后退上一步,随后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这条道很宽阔,即使以男子庞大的身躯也足够通过,可他却呆站在了原地,缝隙和十字架正好对上了十三的位置,似乎在不经意打量着十三。
“你就是那个........”男人说道,可还不待他说完,一直待在一旁看戏的三天却已坐不住抢上前来制止道“大人,此处人多眼杂,还望........”
三天的话也没有说完,因为就在他要将“慎言”二字说出口之前,十三的剑已抢先一步回应。
银白的剑光吞吐,以一种诡异到令人发指的速度刺向男人的咽喉。
顷刻之间,杀机既至。
喧哗声依旧,似乎酒楼的人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影响了他们饮酒的雅趣,而他们的视线也依然停留在对方或自己的酒杯间。
三天依然站立在原地,嘴依然保持着说话的口型,手也如静止一般停留在了半空。
时空仿佛停滞,唯有十三的剑划破长空。
这一剑,仿佛沉沉夜色之中绽放的那一缕月华,惊艳了在座人的眼球。
这是极为简单的一剑,因为十三不过是将剑出鞘,随后斜上刺出。无论什么人刺这样的一剑都不会太困难。
这又是迅捷的一剑,因为直到剑尖抵至男人的咽喉就要刺破肌肤的时候,三天的眼睛方才不经意的眨动了一下。
可这样的一剑,却并没有将眼前的男人变作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男人的咽喉处连一粒血珠也见不着。
十三平举着胳膊手握着剑,他的眼睛正盯着男人的手。肥厚的手掌,死死的抓着剑刃。十三的脸色平静,未因男人抓住自己的剑而有任何的讶色。
他知道,出剑的时候太过急切也不够狠厉,刺出的剑自然杀不了人。
这时,三天方才反应过来。他急急忙忙跑来,低声在男人耳边说道“他初入江湖不懂规矩,大人........”
“无论什么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不能因为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就特殊。”不等三天说完,男人已经说道。他松开掌中的剑,缓慢的向着十三迈出三步,三步之后,十三便已看不见男人的脸,也见不到他的神色。
“小子,刚才你想杀我?”男人居高临下问道。
十三点点头没有说话,将剑斜方放于腰间。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男人一字一句说道,他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小子,你最好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
十三点头,随后向后倒退出一步。
这一步,将两人相隔的距离拉至一剑之隔。男人没有紧跟,十三也没有忙于出剑。他将剑归入剑鞘,又将剑鞘藏入衣襟,而他的脚步也在不断的向后倒退。
一步一步,接近木栏杆的附近。
男人依然没有行动,就连一旁观望准备出手的病鬼也被他的眼神制止,三天却在不觉之间消失不见。
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或者说,两人的视线都已放在了十三的身上。
十三已退至栏杆的边缘,假若此刻转身,恰好能见到下方行进的人群。十三没有回头,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两人,就连眼睛也不肯眨动一下。
两人距离他颇远,可十三知道,即使刹那的回头,也足以让他的性命永远的留在这一间酒楼的栏杆旁。
男人开始迈步。
他先是摇晃着身体将左脚抬起,随后晃悠悠的向前移出少许,随后身体前倾,右脚再紧跟这踏出。步态笨拙而滑稽,可在场人当中却没有一个敢将笑意表现在脸上。
男人迈步的时候,十三人已跃上栏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若有这本事,一条性命,还你又何妨。”
说话间,十三已跃下楼去。
此处并不算高,普通人跌落下去也只会忍受些许皮肉的痛楚,十三跃下,自然连些微的皮肉伤也不会受。
见此,男人依然缓慢的迈着步子,但病鬼却先耐不住。
他左脚在地板上一踩,人已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空气中,等到又一次现出身形时,人已在悬浮在空中。
这时,男人制止的手方才举起,而口中的字也才吐出。“不可。”
男人的反应不迟,制止的举动也不见慢,可病鬼的速度太过迅捷也太过骇人听闻。他与十三相距并不近,但追上十三却只用了眨一下眼的功夫。
一柄剑,突兀从栏杆下伸出,从诡异的角度刺向了病鬼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剑,并没有在病鬼的预料之中。他见清卡在栏杆下方的十三,方才明白。此刻,男人的警醒方才传入他的耳中,却已迟了。
剑尖刺进他的胸膛,并没有因为钝化的刃尖而出现丝毫的阻顿。血从剑刃间渗出,染红了丧服似的衣裳。
十三没有停留,松开左手,人如石子般坠下。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左脚搭在右脚,整个人凌空翻转,一圈之后,安然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