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彤来我家借宿的那晚,跟我说了一段很童话的感情故事,是关于她暗恋的一个男生,后来发现那个男生也暗恋着她,于是俩人就这样在一起了,直到现在感情依旧持续升温。
说实话,这段感情有点让人心花怒放,但我又不得不故作姿态,云淡风轻地回应她:“那又怎样?”
聊自己的故事之前,她问我:“你听过小白兔跟长颈鹿的故事吗?”
“什么?”我摇摇头。
“从前啊,有一只小白兔,她喜欢长颈鹿,于是她把自己的许多好朋友都叫过来,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叠起来,这只小白兔奋力爬到了最上面,踮起脚尖,亲了一口长颈鹿。”
“妈呀,这开场开得,已经够甜死我了。”我差点没把汪一彤给拍死。
那个男生姓李,将就着就叫他李先生吧。听汪一彤说了许多她与李先生的故事,唯独有一点,汪一彤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是她与李先生的第一次见面。哪怕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也好,她说,她记不清了,也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喜欢上这个人的,我感到有一丝遗憾。
学校A栋的每个琴房门都有固定大小的玻璃窗口,想练琴的学生可以透过这个窗口看到里边是否有人,避免冒然刷卡进去的尴尬。汪一彤透过玻璃窗口看着在里边练琴的李先生,他正反反复复练着一段难度指数较高的音阶,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平静。那时汪一彤就想着,要是里边坐着的是自己,练不好的地方一定会显得十分焦急,眉头皱得可以挤死苍蝇。也许,把汪一彤深深吸引的,正是李先生这份她所不具备的平静。
汪一彤敲了敲李先生所在的琴房门,李先生停下弹琴的手,回头看着玻璃窗口,两人对视的那瞬间,仿佛周围的人和事物都停止了。汪一彤扫了一眼琴房周围,这才注意到这时已经是接近晚上十一点了,早已过了下琴的时间。
李先生把琴房门打开,汪一彤悠悠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拿我的谱夹。”
“好的,没事。”
汪一彤把钢琴上的白色谱夹拿到手上,看了一眼李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谢谢。”
李先生摇摇头,绅士地回应:“没关系。”
走出这间琴房后,汪一彤还回头看了一眼李先生,他开始收拾着自己的钢琴书,估计是要回寝室了,汪一彤便也大步离开了。
似乎人与人的眼神一旦对上了,就时常会像线一样连在一起。自从汪一彤留意到有这个人的存在以后,她经常能在学校看到李先生,一天下来,早中晚的三顿用餐时间都有他的身影。两人总是会在无意间对视,这也让汪一彤发现了李先生手上拿的是钢琴专业的课本,由此得知了李先生所学的专业。
习惯了经常偶遇一个人,这种满足感太强烈,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倘若一天下来你没见到这个人,你就会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一样,这就是所谓的落差感。
也不知道两人这样经常偶遇了多久,汪一彤开始有点把持不住了,她知道李先生经常会在A栋的琴房练琴,便也经常跑去那儿。有时候还一间一间查看琴房,想透过玻璃窗口找到她想见的人。她发现李先生出现在A107的概率最大,心里窃喜了许久,做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她在自己白色的谱夹外封上写上了名字,还经常把谱夹放在那间琴房里,似乎恨不得让李先生看到自己的名字,好让他有印象,让他知道有个叫“汪一彤”的人。故意把自己白色的谱夹放在李先生经常练琴的琴房,只为了让李先生记住自己的名字。
听汪一彤说起自己对李先生耍过的这些小心思,我听得很是满足。
“我承认,我真的很喜欢他。”汪一彤喝了一口小酒,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灯光下的汪一彤,酒喝多了,脸有点泛红。
有一回,同学要借汪一彤的谱子去复印,想起自己的谱夹还放在琴房,她突然愣住了。
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寝室跑到琴房,来到门口发现李先生又在里面练琴,她竟然紧张起来了,又不得不进去拿谱夹。于是,汪一彤第二次敲门打断李先生练琴,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自己挨揍的画面。
不同的时间点,同样的回眸,李先生的眼神还是那般的温柔,两人的对话依旧是第一次的对话,只是不再是从前的味道了,这一次的汪一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与此同时,他们之间也多了一分熟悉,两人相互对视,傻笑了一阵,汪一彤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走出琴房,她发现自己多了一分不自在。
“等一下。”李先生叫住她。
汪一彤回头望向李先生,“嗯?”
“我们加个微信吧。”
此时的汪一彤早已激动得不行了,却又要故作矜持,于是表现出一脸疑问的样子,说:“哦……好的。”
汪一彤把自己的微信号报给李先生后,迅速离开了琴房,在拐角处一个人像疯了一样跳起来,心里乐得早已开了好几朵花,走远后她甚至尖叫起来。她幻想过无数次跟李先生交换微信的话,却没想到这一句话是李先生先开的口,她再也不需要一个人单相思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憋出病来。
回到寝室,她连忙拿起自己之前放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傻笑着就像中了彩票大奖似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熟悉的头像她已经等了许久。因为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她进了一个阿卡贝拉的乐团,那个群里就有李先生,她也因此知道了李先生的名字。也许正因为这种冥冥之中的缘分,让汪一彤更肯定了自己的心。女生嘛,向来都对巧合性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微信好友验证通过之后,李先生的开场十分有趣,他正儿八经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让汪一彤的心又一次乐开了花。两人聊起双方第一次见面,以及多次偶遇的对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隔天,李先生给汪一彤发了一条语音。
“?”
“你来琴房一趟。”
汪一彤穿好外套,急急忙忙下了楼。
上海十二月的冬天,已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暖和,汪一彤来到琴房门口才发现,自己脚上居然穿着白色的棉拖鞋,她又一次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李先生的脑袋从一间琴房里探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汪一彤,示意她走过去,汪一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棉拖鞋,抬头望向李先生,露出一张十分尴尬的脸。
“冷吗?”汪一彤刚走进琴房,李先生就拿起她的手搓着,满脸的心疼,这让汪一彤有点受宠若惊。是的,没错,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吓到了。她慢慢挣脱开,身体缩回去,显得有些不自在。
“不太冷,其实……还好。”汪一彤拿起李先生放在钢琴上的书,稍作掩饰地翻着。
“别瞎站着,你坐这儿。”李先生一把将汪一彤拽到椅子上,汪一彤抬头看着李先生,满脸写着疑问和紧张。
如同一个每天和你隔海相望的人,突然有一天他与你的距离拉近了,从前一个人的朝思暮想都变成了当下的宠溺,你也一定会跟此时此刻的汪一彤一样,愣在那儿,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汪一彤盯着李先生的眼睛,小声问着。
“圣诞节快乐,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不过,你得先闭上眼睛。”李先生显得格外正经,但是在汪一彤闭眼的那一秒,他笑了。
李先生弯下腰,看着汪一彤的脸,说:“你怎么那么信任我?”
汪一彤睁开眼睛看着李先生,却又被李先生一把捂住,“谁允许你睁开了?”
“看你磨磨唧唧的,我都想回去了。”汪一彤撇着嘴。
“是吗?你舍得?”李先生一脸坏笑。
汪一彤沉默没说话。
“我想让你在看不见我的情况下,听我说些话。”
汪一彤点点头,思考着李先生的举动。
李先生左手捂着汪一彤的眼睛,右手向地上的大盒子伸去,对汪一彤说着:“你知道吗?我们的每一次偶遇,我都想问自己,这是不是跟你冥冥中注定的。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并不是在学校,而是我在音乐餐吧当键盘手的时候,你上台跟乐队主唱一起完成了一首歌,大概是两周前,我……”
“因为台上有你,所以我上去了,也因为是你,所以……我很信任。”汪一彤没等李先生说完,把心里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李先生愣住了,他慢慢地放下捂着汪一彤眼睛的左手,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汪一彤睁开眼睛,看见李先生右手拿着一束大红色的满天星。
“汪一彤,做我女朋友。”李先生将手上的花递给她。
汪一彤看着眼前这束大红色的满天星,感动得都说不出话了,她抬头看着李先生,热泪盈眶。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很羞耻地对李先生说出“做我男朋友”之类女追男的话,她喜欢李先生已经许久。从昨日加了微信的欢喜延伸到今日的“圣诞礼物”,她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快乐。
那日的汪一彤,含泪点着头,与李先生在琴房接了这段感情里的第一个吻。
在这一场暗恋里,汪一彤是有付出的,她总是处心积虑地跑到李先生所在的琴房让对方看到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尝试,虽然也产生了迫不得已跑去打扰别人的问题,但结果依旧是好的。
很多人都喜欢说,感情里最美好的东西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着你。而我一直认为,哪有这么机缘巧合的事情,说不定只是那个人花心,觉得你刚好合适罢了。到头来要是分手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高兴,因为彼此互相吸引过、喜欢过;沮丧,因为只有一方全身心地深爱过。
以前我们总觉得人的一生很短,短到拼了命去爱一个人都爱不够。可是现在,我们口中常说的人生苦短,却突然变长了,长到我们愿意选择花一大把时间去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道你心里秘密的人,都觉得在所不惜。
就像《谈判官》里,商碧晨说过的一段话:“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在船上等一辆车,在白天想看星星,在晚上想晒太阳,一切都是痴人说梦。”
可换个角度想,尽管我们都知道男女之间两厢情愿的概率很小,暗恋成功的例子也很少,可是连试一试都不敢,又怎么会知道答案呢,对吗?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你只字不提,零付出零行动,他丝毫都不知晓,那又有何意义呢?想得到一个人,必然是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站在原地傻等是等不来一段感情的,就好像你去菜市场买菜都要给钱,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怎么到感情这儿,脑子就变得这么不好使了?
盲目的暗恋要学会适可而止,当然,也不要在没想清楚之前就贸然开始,不要让这份感情成为一场非常唐突的冒险。
对待自己心仪之人,要学会在沿途中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