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临绝望时你会怎么做？
陆明双手拔枪，一枪朝前，一枪偏右，连续开火。
阴影没能完全挡住周建国加强版的手枪子弹，白西装胸前多出了两朵鲜艳的血花。墙角的另一名轮回者没有什么可以挡子弹，被一枪直接打碎了肩胛骨。
“天爷，差点翻车。”陆明心有余悸道。
他没有补枪，但也没有再次收起武器。另外两名轮回者现出身来，看了看两名遭了血光之灾的队友，又看了看陆明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多做权衡，一个放下了半人高的盾牌，另一个也松开了手里的丝线。
陆明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很明智的选择，你们……”
好像有一枚炸弹在脑海中炸开，极度的疼痛席卷了陆明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相较之下刚才的精神冲击简直温柔的就像是在挠痒痒，这一刻他恨不得用融化的钢水将自己浇筑起来，哪怕化为塑像也不愿意再承受这等可怕的痛苦。
偏偏他连昏过去都做不到，痛苦之下意识反而变得十分清晰，清晰的让陆明想要发疯。
怒火从心中燃起，好像要焚烧整个世界。陆明立刻就想要开枪将这四名轮回者毙杀当场，杀死他们、撕碎他们、挫骨扬灰！
但他浑身都僵硬了，甚至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鲜血都凝滞了，更没有哪怕一丝肌肉能够做出动作。
于是绝望涌上心头。
陆明回忆起的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回忆起了故乡神州，好像有许多人、许多事的都浮现遭了眼前，然而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在哪里一个恐怖的巨兽正在咆哮，将要爬出来代替他毁灭眼前的一切。
包括他自己。
……
陆明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需要绝望。
——不能愤怒。
——不该痛苦。
所谓的痛苦只是大脑和神经的把戏，每个上过学练过武的人都不会被身躯上的痛苦所困扰，那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灵魂吗？
简直可笑。
神州灵绝之地，除了那些不信先祖信鬼神的西方人之外没人会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主导一切行为的特殊灵魂体存在，那只是一个哲学概念而非物理学概念。
即便离开了灵绝之地的限制，陆明也不认为自己体内会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凭空生出一个所谓的灵魂来。
那这种痛苦到底由何而来？
假的吧！
它甚至掩盖了陆明对于自身真气的感知，当陆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运转起真气，第一时间压制住了神经系统的活动。
疼痛感没有丝毫减轻，看来这与神经系统无关，问题出在大脑上。那是人体内最为神秘的部位，大宗师才有资格探寻其中的奥秘，陆明虽有真气，却还并没有触及到那个层面。
于是只好采取最为简单直接的手段。真气入脑，隔绝内外，于是五感尽失，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
痛苦仍在。
但陆明已经有些适应了，甚至渐渐开始分辨出其中的本质来。
——那是魔性。
陆老魔没有说错，陆明确实是一个天生的魔道种子。与性格无关、与经历无关，只是天地间固有的一种魔性，不巧落在了他身上而已。
也许是受了祖上出过老魔的影响，也许单纯只是陆明运气不好，总之，魔性深藏。
当它一朝自沉睡中醒来，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撕裂陆明的精神，远超任何肉体上的痛楚。
陆明知道为什么陆老魔留下的系统会那么容易被隔离掉了，因为魔性就在他心中，哪怕没有系统的诱惑，也总有冒头的一天。当着一天到来，他会不由自主的投入魔道，成为一个新鲜出炉的小魔头。
那可真是一个悲剧。
更不幸的是，悲剧现在正在上演。
魔性正在展现。
它原本隐藏在陆明的意识深处，数十年人生经历形成的世界观下没有魔性存在的余地，于是它便一直潜藏。直到陆明的精神受到了冲击，且动手之人似乎采用了魔道手段，同源相吸，才将之勾动了起来。
而陆明完全无从抵抗。就像人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脱离大地，他也没办法对抗从内心深处显现的魔性，因为那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只是时至今日，终于展露真容而已。
……
负责观察情况的巫师察觉到了不对。
四名任务目标中两名已经失去行动力，余下两名也已经弃械投降。接下来本应该直接叫人接手处理后事，但是陆司长站在那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只是一小会儿还可以当做是在享受胜利的喜悦，但这么长时间还傻站在那里，这就不对劲了。
周建国当机立断，直接带人闯入别墅，安排手下先将那四名轮回者控制起来，自己来到了陆明身前。
不用开口问，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因为正常人的呼吸与心跳不可能会微弱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在火眼金睛的视界里能够看到陆明体内的生机依然旺盛，周建国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受了暗算、奄奄一息了。
但根据之前观察到的情况，以及这几名轮回者的反应，却也不像是成功暗算到了陆明的样子，不然不会这么老实。周建国将还能行动的两名轮回者带过来，审问刚才发生的一切，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信息。
他很快得到了结果，对方很识时务，能够认清现状，老老实实的将一切和盘托出。
按照他们的计划，本应该先谈判、谈判不成再动手，展现己方的实力给陆明一个下马威，迫使后者答应互不干涉的条件。
那个白西装男子是他们的队长，异能可以召唤阴影战士，在二星级轮回者中都是佼佼者。原计划就是由他主攻，如果拿不下陆明，再转为佯攻，通过阴影战士吸引陆明的注意力，而由另一名具备精神攻击能力的轮回者作为杀手锏。
那名轮回者修习了一门魔道法术，能够发出威力极大的精神冲击，猝不及防之下任谁都要恍惚片刻，一向被这个团队引为杀招。结果他们低估了陆明的精神抗性，后者虽然中招，却依然能够硬顶着精神冲击掏枪还击，差点把他们两个直接干掉。
而那两人一倒，四人团队中余下的两人一个是主力抗伤害的肉盾、一个是偏向于辅助路线的操偶师，都不是什么能扛起大旗的人物，于是干净利落的选择了投降。
可谁知道，投降还没投完，接受投降的人反而先出了问题了。
……
陆明觉得很难受。
他不知道怎么保住自己的意识，那魔性与他是一体的，好处是其中并没有隐藏着一个什么老魔头准备取代陆明的意识，但它本身相比于一个小小武者而言就过于庞大，以至于远超陆明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就像一滴墨水相比于大海，不幸的事陆明才是墨水，现在这滴神州出产的墨水里有一片大海准备冒出来，天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明只能采用最粗暴的方式来中断这个过程。
——他用真气在脑子里搅了一圈。
重启。
思想依托于物质存在，至少对目前的陆明来说是这样。当他的大脑停止活动的时候，思维自然也停滞了，无论内心深处潜藏的魔性有多么庞大，这时候都没有了意义。
就是有一点不好：
启动不了容易凉了。
